他站起來走到窗臺邊,背向我看窗外的天空。過了一會兒轉過身面對著我,眼睛里突然充滿了熱情、無奈、感慨等復雜的情緒。
這個平素我心目中的“神”終于卸下了面具,展現出“人”的真性情。
“安娜,你到現在才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有些意外?!?/p>
“你認為我早就應該問了?”
林迪文點頭表示贊許,“你比我預料的更有耐心。”
“多虧了你的悉心栽培?!边@一點,我由衷地感激他。
“我能為你做的,恐怕只有這些。”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我沒有問下去。他既然開了頭,自然會說完。
果然,他低聲說,“第一次見到你,你正哭得傷心。我訓斥了讓你哭的人,你微微側過頭來看我,臉上的淚珠晶瑩,那么的無助柔弱。我一看見心就好象被捏緊了,只想飛身撲過來搭救你?!?/p>
“你的確救了我。那一刻我就把你看成了救世主。”
“很高興你看到了我最好的一面?!彼⑿?,在我對面坐下,“我也只想讓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p>
他繼續(xù)說下去,“第二次見面,你沒認出我,將我攔住不讓我進辦公室。那股認真的勁頭,那種氣勢非??蓯郏肿屓瞬桓倚∮U。我開始對你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p>
他沒有說明是什么微妙的感覺。但我想,我是明白的。
“我想多看見你,所以將你調來我的辦公室辦事。我訓練你,是不希望再看到你被人欺負卻毫無還手之力,我想讓你學會如何自保。就是這樣?!?/p>
“就是這樣?沒有其他?”我滿臉的懷疑。
林迪文反問我,“你想讓我怎么做?如果你是個成熟的女人,我大概會換一種方式來面對你??墒?,你這么年輕,美好,簡單,我不能也不敢輕舉妄動。我怕你看到我丑陋的一面之后,眼中的仰慕和感情會迅速消退。我怕你有一天發(fā)覺我只不過是個有諸多缺點的普通男人,臉上會出現失望透頂的表情。我怕毀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所以,你什么都不說。等事過境遷,可以告訴自己一切都沒發(fā)生過?!蔽矣行┟靼琢?。這個男人處理感情問題的方式冷靜、理智,如同處理公事一般妥當,嚴謹。
同時,我隱隱感到,他只說了一部分事實。沒有說的那些,也許并不美好。
我沒有問,也不想聽。這種原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的事,點到即止,夠了。
“在年齡上,我們相差了整整十二歲。因為這個差距,使得我們在很多問題的看法和處理方式不盡相同。可是在面對感情的困擾,年齡其實并不占優(yōu)勢,我和你一樣困惑無奈,不知所措。我能想到的就是怎樣做才算對你好,才能表達我的心意,又不傷害到任何人?!?/p>
“怎么可能沒有人受傷呢?”我想到他是有家室的人。他的另一半如果得知此事,不見得會無動于衷吧?
“至少要盡力把傷害減少到最低?!?/p>
我凝視著他,悲喜交集。原來我們對彼此都有特殊的好感,原來我不是自作多情??墒窃旎耍覀兿嘤龅臅r間不對。即使我沒有將他據為己有的想法,也很清楚與一個已婚男人交往的后果可能會很糟糕。
許多女人為了逞強,搶別人的丈夫逞威風只當是等閑事。我沒有這等本事,也斷然不會干這種數敗俱傷的缺德事。
現代文明的婚姻,只有二人空間,三個人無論如何是太擠了一點。人家好端端的一夫一妻,合情合理又合法,我若是插一只腳進去,自己的臉丟盡了,名聲也狼籍了,還得隨時提防正牌夫人率領娘子軍團前來報奪夫之仇,屆時我被打被殺都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想想就劃不來,更別提我連付諸行動的勇氣也沒有。
所以我不會行差踏錯。
林迪文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認為保持現狀就很好,我經常看到你便已經滿足,也很樂意繼續(xù)教導你。我不擔心其他人怎么看,因為他們就算有疑心也抓不住話柄,因為我們之間根本就沒發(fā)生過他們想象中的事。你呢?你怎么想?”
我沉思了半晌,點頭,“我也這么認為?!?/p>
此番深談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有些暖味。在公司,仍如同以往一樣,他是上司,我是下屬,僅此而已。但在私底下,我們開始出來見面,帶著愉快而犯罪感的心情,吃一頓飯,說一會話,因時間有限,盡量利用,忽忙間帶著惆悵。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戀愛。換作其他年輕女孩子,只怕早已心甘情愿做他的情人。雖然他從來沒有這般要求過。
通常,年輕女孩不在乎名分,沒有名分更覺浪漫。也不怕犧牲,犧牲越多越見偉大。所以男人喜歡年輕的女孩,青春固然可愛,更可愛的是無知。有辦法的男人身邊從來不缺青春貌美的花樣少女,亡命天涯的時候身邊也會有生死相隨的癡情女子。
可惜,我大概是異類,再怎么為他心動也不愿意做個沒名分沒保障的情人。再美好的時光也不過兩、三年的光景,不值得我去冒這么高的風險作這么大的犧牲。
好事者恐怕大失所望了。因為我和林迪文只是吃了幾頓飯而已,就算請個私家偵探二十四小時跟蹤也查不出什么來,想無事生非也有難度。
丹妮吐出一口氣,“好險!還好你不糊涂?!?/p>
南喬一頭汗,“沒想到你有過這么一段緊張刺激的辦公室戀情!后來呢?”
“你是想問,我名下的三套房子是否與他有關,對吧?”我問。
丹妮和南喬一同撲過來緊緊抓住我,異口同聲大喝,“有沒有?”
“有?!?/p>
“什么?”兩人齊聲尖叫,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威力幾乎可比“獅子吼”神功。
我顧不上快被震穿的耳膜,迅速左右開攻捂住她們的嘴,“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聲嘶力竭地為自己辯解。
還好我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然別說受不了千夫所指,單是她們二人的唾沫星子便能把我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