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沉魚往窗外看:“下雪了嗎?從走廊上到祖母房里不冷。”離花會錯了意,以為擔(dān)心穿襖子腫著不好看,道:“這衣服襯的是上好絲綿,穿在身上和夾衣服差不多。”
啞然失笑的紀(jì)沉魚不是為好看難看,當(dāng)下?lián)Q上,染雪又捧來妝盒,件件不用文杏等人動手,給紀(jì)沉魚選首飾。
她們這樣精心周到,紀(jì)沉魚存心難為一下:“我這樣就好,陳太太是見過的,又不是別人。”此一次來的陳太太,和陳三公子的母親是兩個人。
也是一個家里分開的房頭。
染雪輕輕一笑,取過一枚金花八寶側(cè)邊戴的鳳頭流蘇:“您看,這個式樣兒多精致,是今年新樣子,宮中才傳出來。”
紀(jì)沉魚故意再道:“是哪位女官用過的?”
“是羅妃娘娘。”染雪對答如流,為紀(jì)沉魚佩上,才徐徐解釋:“殿下備了這些,不用,不是辜負了他的心。”
心中一動,紀(jì)沉魚忽然來了興致,在首飾匣子里一陣挑揀:“這金鳳尾簪,倒也不錯。”染雪又笑:“戴得多了,是不是失了雅致?”
商議的口吻,從不茫然無措,紀(jì)沉魚沒有和她再斗嘴的心情,隨她而去。
出了房門,兩個媽媽跟上,離花、染雪一左一右。紀(jì)沉魚越看這兩個丫頭越有趣,這哪里是丫頭,分明是兩尊門神。
戴什么要管,穿什么要管,只怕說什么也要來管。
胡亂想著給自己取樂,來到紀(jì)老太太房中。紀(jì)老太太只打量一眼,就呵呵笑:“這就是我們四丫頭了。”
下首坐著兩個婦人,都是錦衣繡飾,在四十歲左右。一個圓臉兒發(fā)了福,紀(jì)老太太道:“這是你陳伯母。”
“陳伯母,”紀(jì)沉魚見過禮。
另一個尖臉兒婦人,紀(jì)老太太道:“這是你詹伯母。”是陳太太的娘家嫂子。
兩個人還算不糊涂,不敢受紀(jì)沉魚的禮,走上來一邊一個拉住紀(jì)沉魚的手,才夸了幾句:“這氣派才是老太太的孫女兒,”
陳太太先閉上嘴。眼光尖銳地在紀(jì)沉魚烏油油的發(fā)上掃過,對著流蘇鳳簪,白玉牡丹花鈿記在心里,再把通身的衣服也看過,對著詹太太使了一個眼色。
紀(jì)家,置辦這樣的衣服?
詹太太回她一個眼色,大聲問:“四姑娘,殿下賞的這衣服,可可兒的和著您的身材。”又對退后一步的染雪和離花笑:“姑娘們說是吧?”
染雪和離花欠欠身子,又退一步,示意尊卑有度,不敢接腔。兩個媽媽上前一步,不動聲色跟上來,房媽媽陪笑:“詹太太說得是,側(cè)妃們的衣服,自然是合身的。”
紀(jì)沉魚愣了一下,是啊,這衣服太合身了,怎么?她狐疑的對陳太太看看,細聲細氣地問:“想來陳家姐姐的衣服,也是合身的?”
姑娘們見客,一般是有問才答。就是先問,也是問客人起居安好。她問出來這樣一句,大家微有愕然外,陳太太隱然有了怒色。
怒色一動,紀(jì)沉魚得到答案,微紅了臉蹲下身子:“我……只想和陳姐姐親近親近,多問了話。”
陳太太怕她走,緊緊握住紀(jì)沉魚的手,一迭連聲地道:“她哪里和你比,我的兒,你比她有福氣才是,就是這衣服,”
“咳,”房媽媽咳了一聲,打斷這原本是客套自謙,卻被陳太太說得酸意溜溜的話。
房里人全被驚動,每一道眸光投到房媽媽面上,見到她的笑容自若,心頭才一驚,有什么東西忽地飛起,這才想到,這是許王府上的人。
也算機靈,陳太太下一句轉(zhuǎn)了個彎兒,成了:“這衣服,也是有福氣的,才得你穿得這么合身。”
紀(jì)沉魚險些沒忍住笑,同時又有疑惑,在心頭如春雷滾滾,炸出一道又一道的閃電來。
古人的衣服從來寬大,合身的衣服多是胡服。女孩子們出嫁,有條件的講究衣服箱子里插不下去手,是把一生的衣服幾乎做完。
當(dāng)然不會合身,以后也許會胖,也許會瘦。不合身,并沒有人計較。哪有姑娘們衣服束腰顯胸的?
自己的衣服合身,也還不是束腰顯胸的,只是穿在身上,略有線條,不當(dāng)衣服架子罷了。這只說明一件事,許王殿下是見過自己,或者說,他早就中意自己!
自己幾乎沒亂走過,是在哪里見過自己?紀(jì)沉魚回想一下,自己肯定沒有見過他!那不笑也似笑的眸子,不笑也微笑的嘴角。人明明在遠處,又如在身邊。
這個人,如果見過一面,肯定不會再忘記!
帶著疑惑,紀(jì)沉魚聽從長輩的話坐下來。陳太太不安地對房媽媽等人掃一眼:“老太太近來睡得好?”
“啊,我好,你們家老太太也好,”紀(jì)老太太干不出來對房媽媽等人掃一眼的活兒,也有不安。她怕陳太太問出來什么話,不回又不好,回了更不好,會得罪許王殿下,招惹得孫女兒以后日子不好過。
“府上四老爺好?”陳太太又不安地對染雪看一眼。
紀(jì)沉魚聽不下去這等廢話,趁了個空子,含笑嫣然吩咐染雪:“你們下去吧。”
陳太太身子一直,大概心臟不能承受這么大的壓力,重心不穩(wěn),摔在椅子背上。詹太太正喝茶,一碗茶沒拿穩(wěn),又轉(zhuǎn)頭看坐在身邊的紀(jì)沉魚,茶碗對著紀(jì)沉魚的裙子就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