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瑟瑟,滿園的竹葉翠碧。
放眼整個夏侯府,似乎只有瀟湘館還保留著一方夏色。
千金打造的瀟湘館,是當(dāng)年還未及笄的夏侯博的妹妹夏侯如意如今的湘妃住過的地方,此地引地?zé)嶂?,因而常年如春,除了亭臺水榭之外,更是仿照天宮仙池而造,其間還大量喂飼了丹頂鶴,如今那些丹頂鶴雖然早已被遷到了宮中,卻并不妨礙瀟湘館如世外桃源般的景致,除了住處的大量翠竹之外,另一道風(fēng)景便是滿園的桃花,每到春天,那些桃花便競相開放,微風(fēng)一吹,整個夏侯府都沐浴在花海之中,好不醉人。
單單看瀟湘館,便可猜到當(dāng)年的夏侯如意是如何的風(fēng)光無限,對于夏侯嫣來說,一個庶女竟能享受如此奢靡的地方,可謂讓人另眼相看,而眼下把這個地方賜了夏侯嫣,她卻并不像想象中開心。
“五小姐你大病初愈,怎么就起來了?”
身后傳來白嬤嬤的嘮叨聲,站在回廊上的夏侯嫣微微轉(zhuǎn)身,報以淡淡一笑:“嬤嬤,我只是想出來走一走。”
“走一走倒無妨,只是莫要再吹了風(fēng),雖然這瀟湘館有地?zé)嶂瑓s也敵不過這個季節(jié)的風(fēng),總是要注意些才好?!闭f著,白嬤嬤便上前將夏侯嫣的披風(fēng)再次緊了緊。
夏侯嫣感動的笑了笑,任憑白嬤嬤拾掇著,母親已死,自己仿佛一夜之間長大,可是她卻討厭這長大的疼痛,如今也只有在白嬤嬤的嘮叨里,才覺得自己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嬤嬤,我還是喜歡原來住的地方,雖然簡陋,卻更有人情味。”
白嬤嬤微笑著并不附和卻也沒有反駁,“小姐覺得這里不好嗎?可是眼下,小姐可是最讓人羨慕的人了。”
“是嗎?”夏侯嫣冷笑,她抬頭望向空中明月,一雙清澈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層冰霜:“外人看起來的風(fēng)光對我而言無非是眾矢之的罷了。”
“既來之則安之,小姐又何須多想?!卑讒邒叽怪浚俅位謴?fù)了往日的模樣。
“是啊,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父親這么極力要給我最好的,我便收著好了,至于其他人,就讓她們慢慢去揣測父親的意思吧?!?/p>
“哦對了,”夏侯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頭道:“那個叫小蝶的,尸體可收全了?”
“小姐放心,奴婢早已將其殘體拼好,送回老家安葬了?!?/p>
“那我就安心了,畢竟是為我而死,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只是這次多虧了嬤嬤你,若不是你及早謀劃,恐怕我沒那么容易脫身?!?/p>
“小姐何出此言,善因終有善果,一切不過是小姐當(dāng)年的善心得到了回報,奴婢也只是順手推舟,成全了那孩子的苦心?!?/p>
“嬤嬤此言何意?”
“小姐可還記得當(dāng)年的一飯之恩?”
一飯之恩?夏侯嫣蹙著眉,回憶在心口百轉(zhuǎn)千回,那個女孩,那年春天……
“她是那個孩子?”
“不錯,”白嬤嬤點點頭笑道:“當(dāng)年夫人受寵之時不忘廣布善恩,常常救濟(jì)附近村落的窮苦百姓,那年瘟疫盛行,夫人不顧安危將米糧送去,還是小姐您親自將米裝入那孩子的碗中?!?/p>
“是啊,當(dāng)日她向我叩頭,說有朝一日一定會報答我的恩情,卻不想是用這樣的方式,人生之事,真是事事難料。”夏侯嫣眉眼緊閉,深深的吸了口氣。
“她進(jìn)府便是為了報答小姐,只是后來夫人失勢,她并沒有被撥到夫人這里伺候,反而去了大小姐那里,后來被大公子看上,強(qiáng)行要了身子,據(jù)說還是大小姐親自送她上了大公子的床。”
“哼!可惡的夏侯鳶和夏侯晏!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這對毫無羞恥的男女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我絕對絕對不會讓小蝶枉死!”
夏侯嫣粉拳緊握,眼里的兇光透著嗜血的森光,像大漠上孤野的狼,叫一旁的白嬤嬤為之一震,半響后她才回過神來道:“小姐,你……”
夏侯嫣立刻收斂了所有情緒,換上了往日與世無爭的笑,道:“嬤嬤不用擔(dān)心,我只不過抒發(fā)下心懷罷了。”
真的只是抒發(fā)心懷?白鳳在夏侯嫣的眼中搜索著,卻再也看不到剛才的鬼魅之氣,可是她的心里卻愈發(fā)的不安起來,眼前的五小姐,似乎越來越讓她看不懂了。
“嬤嬤,之前聽說父親已經(jīng)在為我籌備新的侍婢了是嗎?”
“是的小姐?!?/p>
“那些侍婢是否要經(jīng)過你的眼?”
“按理說奴婢的資格算老,又是伺候過夫人的,如今作為小姐的貼身老嬤嬤,自然在選擇新的侍婢上是說的上話的,不過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擦亮眼睛,不會叫別人的釘子插到瀟湘館來。”
“嬤嬤錯了?!毕暮铈掏蝗唤器锒?,那笑柔美是柔美,卻總讓人感覺到三分寒意。
白嬤嬤不解的看了看夏侯嫣,并沒有說話,半響才見夏侯嫣又道:“自己人要培養(yǎng),外人的釘子也要假意不知的讓她們安幾個,不然有些話怎么傳出去呢?”
白嬤嬤抬眼看向夏侯嫣,月光清冷疏遠(yuǎn),打在夏侯嫣略顯蒼白的臉上,極盡朦朧,比起赫連氏,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更善于玩弄心術(shù),她淺淺一笑,淡淡道:“奴婢明白?!?/p>
月色撩人,星子寥落。
夏侯嫣盈盈而站,望著頭頂?shù)膱A月若有所思起來,她重新將所有人在腦子里過濾了一遍,包括夏侯博,華氏,蕭氏,余氏,還有那幾個姐姐中最厲害的夏侯雪,看似風(fēng)平浪靜的一切,實則卻是風(fēng)潮暗涌。
其他人都可以留著慢慢收拾,而有一個人卻讓她寢食難安,那便是還昏迷著的夏侯晏。
雖然如今暫時保住了性命,可是一旦夏侯晏醒來,一切便不攻自破,包括之前小蝶的頂罪,與其受人所制,不如先發(fā)制人。
恐怕其他人也等著夏侯晏醒來將自己的罪惡公諸于眾吧,夏侯嫣冷笑兩聲,看來是時候找個替罪羊轉(zhuǎn)移下眾人的視線了。
至于那個夢,那個夢中的黑袍人,夏侯嫣嘴角上揚(yáng),一個隱隱的計劃在眼中彌漫,最終被她藏入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