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粥肚子暖暖的，睡意又一次席卷而來，梅婉迷迷糊糊又沉入睡夢中。

水，四周是混沌的水，仿佛要窒息一般，梅婉猛然鄭開眼睛，驚魂未定，秦無恙聽到動靜，揉著眼睛跑過來：“婉娘，你怎么了？”

梅婉深吸幾口氣，平復呼吸，她勉強笑道：“沒事，現在什么時候了？”

“辰時，之前裘捕快過來結了藥錢，說你那幾個同鄉昨天就被春花樓放了，讓我來提醒你一下，晚點縣令會過來看你，順便送你回齊府。”大夫從前堂走進來，回了一句又轉身進去藥爐。

“送回齊府！為什么？”梅婉大驚。

大夫的聲音遠遠傳來：“齊大少的意思。”

梅婉額頭直冒冷汗，對昨天的謊話后悔不已，她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不過另一方面，她也安心了，想起陳聶氏，梅婉大聲問道：“那個重傷的女子呢，還生還嗎？”

“我怎么知道？”大夫端著藥進來，放在梅婉前面，還多了一疊蜜餞。

梅婉咦了一聲，大夫得意一笑：“這小子苦苦哀求，我就大發慈悲給你買了。”

秦無恙反駁道：“沒有苦苦哀求。”

“是——嗎——”大夫拖長語調慢慢地說，堵得秦無恙憋著小臉，泄氣轉頭不語。

梅婉皺著眉憂慮道：“大夫，那藥費得多少錢？”

“不必擔心，衙門已經付過了。”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大夫有點意外，邊上下打量她邊把藥碗舉到她面前：“喝掉你就可以走了。”梅婉一口氣喝完，秦無恙就把蜜餞送到她嘴里。

“喲，手法挺嫻熟，你姐弟感情不錯。”

“她不是我姐姐！”秦無恙臉色一拉，大聲道。

大夫斜眼看他，似笑非笑，隨時要發作，梅婉趕緊岔開話題：“大夫，錢夠我多抓幾副藥嗎？”

“夠，你要嗎？”

梅婉活動了臉部所有肌肉堆上一個大大的笑：“有勞大夫，萬分感謝。”

大夫嫌惡看她一眼：“以后在我面前都別笑，我有陰影了。”

大夫離開的時候，梅婉才深深呼口氣，秦無恙盯著大夫離開的方向，皺眉道：“好奇怪的人，要不是他是大夫，我對他不客氣。”

梅婉想起什么，問道：“無恙，你來的時候有沒有打算，比如怎么找到我，怎么救我？”

秦無恙搖搖頭，一臉迷茫。

梅婉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秦無恙太沖動，她想提點他，可是又找不到立場。她得在觀察觀察，她沒有想到秦無恙會那么反感自己做他的姐姐，不是姐姐的話，她得給自己找個定位才方便和他交流。

“沒事，我就是問一下，你身體怎么樣，等會我們要走，你能堅持得住嗎？”

“我當然沒事，我怕你有事。”

梅婉無所謂道：“我沒事，還沒皮開肉綻，大夫醫術真好，休息一天我恢復了不少。”

“不行，還是在醫館再待幾天，恢復好了再走，你擔心錢嗎，大夫說衙門已經付過了，你安心好好養病。”

梅婉招招手，讓秦無恙靠過來：“我跟縣令撒了個小謊，現在不走，我怕等下有麻煩。”

秦無恙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竟然敢跟縣令撒謊！”

“我也是一時情急，現在特別后怕。”梅婉越想越怕。

沒想到秦無恙笑了：“你挺大膽，別怕，我們現在就走，我去催催大夫。”

梅婉也不能干等，嘗試著挪動自己爬下床，原來的身體素質太差，四棍下去半條命，現在腳都站不住，微微發顫。

好在傷勢不算嚴重，梅婉服了藥休息一晚上，恢復了一些元氣，沒有了最初的徹骨之痛。不過她也沒有忘記大夫的話，她已經動搖了根基，再不好好調理，死期不遠。

“你怎么下來了？”秦無恙拿好藥見她下地，趕著跑過來扶住她，要把她扶上床，梅婉拉住他道：“不了，我們快走吧。”

秦無恙蹲下：“我背你。”

梅婉笑著讓他起來，秦無恙委屈道：“你嫌棄我嗎，我背得起你！”

梅婉搖頭認真道：“當然不是，你和我都是病患，好不容易你好些了，但是如果你背我，你的體力會消耗得很快，到時候我們兩個都病怏怏的，可怎么好。我不是嫌棄你，而是要你做我的依傍。”

秦無恙忙不迭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成為你的依靠的。”

“事不宜遲，快走吧。”梅婉一想到隨時可能到來的縣官，一刻不敢耽誤。

才出了醫館，遠遠就看到了官府的官轎，情急之下，梅婉和秦無恙閃身躲進了醫館旁邊的茶樓，梅婉不能站太久，索性要了一間廂房，專門挑了一間有床榻的，小二的眼神古怪又懷疑，被秦無恙狠狠瞪了出去。梅婉爬在床榻上，心疼花掉的銀子。

秦無恙安慰道：“不要再心疼了，身體要緊。”

梅婉悶悶地說：“我忍不住心疼一下，什么聲音？”

“是說書先生在說書。”

梅婉來了興趣：“你把門打開，我仔細聽聽，花了這么多銀子，得補回來。”

秦無恙笑瞇瞇地把屏風移好擋住她，將門打開：“你真好，勤儉節約。”

“噓，我聽不到了。”

說書先生是個有學問的讀書人，知識豐富，但言語之間趣味不足，顯得呆板無趣，沒幾個人聽他的評彈，梅婉卻覺得說書先生字字珠璣，言辭流利。他只說了一會就被唱小曲的替換下來，梅婉趕緊讓秦無恙把先生請進來單獨交談，她需要從這個先生身上知道這個時代更詳細的信息。

這一待就待了大半天，直到茶樓小二來來回回催促了幾趟以后，實在是不勝其煩，梅婉和秦無恙才出了茶樓，這時快接近申時。她回想起說書先生的話只有重重的嘆息，這個時代和她原來的世界從唐朝開始岔開了軌跡，唐朝之后沒有進入五代十國，而是由李氏分支重掌朝政，為了掩飾無能，朝中大臣一致認為唐朝從武則天開始敲響了衰敗的的鐘聲，因此東唐開國以來，一直打壓女子地位，隨著經濟文化的發展，中期以后局勢有所緩解，女子地位相對有所提高，可是一些還未開化的地區，女子地位仍然十分低下。

最后先生的一句話點醒了梅婉也挫敗了梅婉，先生說：“武氏當政，有才華的女子才能登上政治舞臺，展露風采于天下，上官婉兒才華出眾，可以點評天下才子；太平公主在政治漩渦中大放異彩；安樂公主敢于爭取太子地位。這些女性能斬落頭角的先決條件就是則天大圣皇帝。”

梅婉知道自己不會變成武則天一樣的人物改變天下女子的命運，可是她也不會像這個不公平的秩序屈服。既然她不能成為法則的制定者，那她必須順應這個時代的法則，玩轉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