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怒氣使大殿上寂靜的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皇帝又將目光轉向臉色蒼白的容王妃,眼底快速閃過一抹殺氣,倏地閉上雙眼,過了片刻后睜開,眸中暴怒的情緒已不在,臉色也漸漸緩和,周身肅殺的氣場慢慢弱了下來。
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看著驚魂不定,不知所措的一干人等,又看向鎮定自若的容卿月,后對華公公道:“著人給劉大人府上送去黃金萬兩,明珠千斛。劉家千金乃本就精神錯亂,才會誤以為是卿月郡主所為,此事與郡主無關,也讓郡主受驚了,再讓人給容王府送去一座南紅珊瑚木,就當是給郡主壓壓驚,過后劉家會有人向郡主賠禮,朕希望卿月能夠接受。”
希望她能夠接受?話都這么說了,她還敢不接受嗎?壓壓驚,就一座南紅珊瑚木就想壓驚?南紅珊瑚木和黃金明珠相比,倒有些不值錢了呢…。
容卿月環顧眾人,心底冷笑,當著她的面做些表面功夫也不嫌累得慌,給點賞賜便要自己感恩戴德,皇上的主意算盤打的不錯。明顯是皇上給劉家的賞賜更豐厚,還要她忍氣吞聲,欺負人欺負的沒邊了啊!
一場虛驚之后,宴會依舊正常進行。
容卿月看著對面空缺的位置,無聲而笑,對著容王妃道:“娘,我想出去一下。”
容王妃看了她一眼,叮囑著:“記得我說的話。”不許惹禍。
“嗯。”容卿月淡淡的應了一聲,走出春熙殿,輕吐出一口濁氣,她抬頭看了一眼四角的天,有絲絲流云飄過,雖澄澈,可這里空氣太過壓抑了,真不隨心。
當她走到一處看似冷清的地方時突然停下,環顧四周,這地方有些偏僻,卻也有梔子的香氣不斷傳來。
容卿月吸了吸鼻子,隨著香氣幽幽襲來的方向走去,片刻后,頓住腳步,只因此處味道正濃。
汀蘭苑,倒是個遺世獨立僻靜清幽的好地方!
容卿月有些好奇,于是伸手扣門,三聲后沒有回音,剛想作罷走回大殿,纖足才邁出一步,便聽身后的門“嘎吱”作響一聲,緩緩而開。
她轉身,見開門的是一位長相柔美的女子,看樣子年過三十,風韻猶存。
女子怔然地看了容卿月片刻,眸底閃過一抹訝異,久久未言。
容卿月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心思微轉,莫非是原主與她認識?
正當容卿月詫異時,女子含笑說道:“我這里許久不曾有人來了,姑娘若不嫌棄,進來一坐可好?”
原來并不認識!容卿月心里松了口氣,從容的點頭,走進院中。
一進院子,這才發現滿院的梔子盛開,一朵朵花瓣潔白玲瓏,芬芳素雅,為這偌大冷清的院子增添了不少生氣。
女子請容卿月在屋中坐下,親自沏了壺茶遞給她,柔聲道:“你嘗嘗。”
容卿月點頭,接過茶杯,低頭輕抿,余光瞥著四周,發現不遠處香爐中的火焰已熄,可屋內卻飄著一股清淡的檀香味。
她放下茶盞,狐疑地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幅畫,忽然,眼角瞥到一抹灰色,她愣了愣,卻選擇默不作聲。
女子見她一直盯著畫像看,似在回憶什么,眸光飄渺,輕聲道:“那是先帝。”
容卿月訝異,便聽女子坦然道:“你好奇我的身份?我是顏婕妤,先帝的…妾侍,因我我日夜思念,便叫人畫了這幅畫,你看,真的很像。”說著,顏婕妤好似旁若無人般突地念了句詩,“你可曾聽過,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聽過。”容卿月點頭,內心勾起一絲的波動,她看向畫像,但覺畫上的人有些熟悉,怪不得呢!都是父子,如何會不熟悉?
當容卿月出了汀蘭苑后,腦海中仍不斷回蕩著顏婕妤那句‘我知你不喜皇宮,卻又奈何’,她感到十分詫異,皇宮跟她有關系么?奈何什么?顏婕妤不是她,又怎知她的感受?驀地,絡青衣突然覺得哪里不對,皇宮中沒有子嗣等級在妃位以下的女人,不是要么陪葬,要么就留在廟里清修的么?怎么這位顏婕妤卻能破此例?
遠處似乎傳來了宴會的陣陣絲竹聲,容卿月緊盯著汀蘭苑的牌匾片刻,眸光十分犀利。
“卿月妹妹。”正巧,容卿月走在回宴會的路上,忽然聽見有喚她,她頓時停下腳步,看向那人。
那人的容貌俊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內透著幾分深不可測的幽暗,一襲大紅色蟒袍繡著大片金色的花瓣,腰間扎了條同色金絲蛛紋帶,真是貴氣逼人。
他拿著一把折扇,把玩著笑道:“卿月妹妹,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嗯?父皇可是賞了你許多珍寶,本皇子看著眼饞,分兩件可好?”
皇子?絡青衣蹙眉,這兩天她見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些分不清誰是誰,現在又來了位皇子,真是令她頭疼的很!
男子見她不默不作聲,笑了聲,緩緩道:“卿月妹妹的脾氣大著呢!怎么?還是不理四哥哥嗎?”
咦!四哥哥,好肉麻的稱呼!容卿月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笑了笑,“四皇子屈尊降貴真的好嗎?再者我的脾氣你一向清楚,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就此別過,免得娘尋不到我會很著急。”
四皇子嗤了一聲,狹長的丹鳳眼微瞇,低下頭在容卿月的耳畔輕聲道:“卿月妹妹,你什么脾氣我自然了解,可我也要奉勸你兩句,本皇子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別總是擋著我的路,萬一有天我一個不高興做出什么來,到時可別怪哥哥沒提醒你!”
喲!堂堂男子漢威脅她一個弱女子?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關于擋路的說法,好狗不擋路,她是人,又豈會擋狗的路?
容卿月眉頭一挑,還未出聲,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叱:“四弟。”
四皇子一見來人立刻收斂了囂張的氣焰,眸底盈滿的不甘。
那人腳步一頓,隨即走到容卿月身邊,喚道:“卿月,四弟對你多有得罪,還請見諒。”這聲音溫潤如暖陽,就像一陣暖風劃過,讓人如沐春風。
又來了一個人!容卿月輕哼,瞥著他,頓時相顧無言,遲疑一瞬,腦海中只剩下四個字:溫潤如玉,溫文爾雅,溫…似乎所有形容君子如風的詞語都可以安在他身上。
四皇子見此時的氣氛有些怪異,隨即擰眉,出聲打破這局面,道:“太子皇兄!”
太子?容卿月上下打量著他,很高的官嘛!
太子君翊塵看著面前的女子,女子瑰姿艷逸,容色絕世,一襲宮裝趁著她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她好像很久沒這么穿過了!旋即一怔,“卿月,我來是想說王妃正在尋你。”
容卿月眨了眨眼睛,片刻回神,微退后一步欠身,笑道:“多謝!”多謝解圍,多謝傳話,更是多謝…替她擋住四皇子那討厭的目光!
四皇子見絡青衣離開,忽地眉頭一皺,大喊一聲:“容卿月,你莫要癡人說夢,我太子皇兄將要繼承大統,他是不會與容王府有任何聯系的!”
容卿月微楞,癡人說夢?這位四皇子腦子有毛病吧?她何時說過?太子繼承不繼承大統又何她有毛線關系啊?繼續是有,也與現在的她無關!
容卿月冷笑,抬步離開,對于四皇子及太子兩人還是能避則避吧!她就是一井底之蛙,可沒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