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回來后,容卿月話都懶得多說一句,懶洋洋的趴在床上,不一會兒,清淺的呼吸聲傳來,顯然她已經睡熟了。
直到晚飯時,菡沁叫了幾遍才讓她困倦的睜開雙眼,呈著半開半闔的模樣。
“郡主。”菡沁輕喚著,看著起來后又倒下的人,無奈的攤了攤手,“您若是不起來也可以,老王爺吩咐過今晚您沒有夜宵吃。”
一聽到這話,容卿月半闔的眸子一睜,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在心里怒罵了一遍容老王爺,卻想著大不了吃完飯后再繼續睡唄!
菡沁看著容卿月的幾乎是不看菜色,大口吞咽的進食速度,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同時十分同情地道:“老王爺說,讓您飯后去找他。”
容卿月手中的筷子一頓,被飯菜一噎,臉色開始泛紅,菡沁急忙端了杯水遞給她,待容卿月喝過水面色稍微好轉后,菡沁提心吊膽地再次開口:“說若您不去可以,太子爺明日約您游湖,他已經替您應下了。”
容卿月砰的一聲將水杯放在桌上,杯中水溢出,她狠狠磨牙,撂了筷子,擊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容老王爺竟然威逼利誘!她一時犯難,若不是看他是自己爺爺的份上,她現在必定會一腳將老王爺踢下湖!游湖?游他妹!
容卿月站起身,冷哼一聲,瞥了眼吃了一半的飯菜,抬步走去了潮聲閣。
菡沁吐了吐舌頭,謹慎地跟在她身后。
容卿月前腳剛踏進潮聲閣的大門,容老王爺便端著一杯散發著幽香的清茶走了出來,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晃了晃杯中的茶水。
容卿月被他看得一頭霧水,這是…幾個意思?
“回來了?”容老王爺將茶水盡數倒在一棵小樹旁,聲音平靜。
容卿月愣愣的點頭,乖巧地回著:“嗯,回來了。”該不會老王爺以為她被關在皇宮中回不來了?還是說老王爺是這么希望的?
“皇宮里的飯菜可有家里的香?”老王爺悠悠問了一句,緩緩蹲下身,拿起樹旁邊的小鍬平著土壤。
容卿月再次愣住,后搖頭,“沒有。”
老王爺嗤得一笑,側頭看著她,繼續問道:“去參加春日夜宴都看見誰了?是不是遇上太子爺了?”
“嗯!”容卿月還一直以為老王爺坐井觀天,想不到人在王府也能知道宮里的不少事,看來他的勢力隱藏挺深的嘛!
突然想到一件事,容卿月嘴角含笑,微微側過頭,語氣中帶著疑問看向老王爺,“春日夜宴上容王府對面的空位…爺爺,您是知道的吧?”
容老王爺眼神微閃,將小鍬放在一旁,緩緩起身,低沉著開口:“那是墨王府的位置,墨老頭多年不理朝中事,也是多年不曾去過,想必是表決了退隱朝堂的決心。”
容卿月咦了一聲,問道:“那墨王府內的其他人呢?”
容老王爺搖頭嗤笑,“墨王府只有子孫二人,一個人墨老頭子,一個就是錦世子,或者說還有第三人。”
容卿月疑惑的看著他,再次問著:“第三人是誰?”
“墨老頭子的妻子,墨錦御的奶奶。數年前她與老頭子鬧出分歧后便搬出了房間,從此將她居住的地方設為禁地,任何人不能進入,也讓老頭子將她在玉牒上除了名,老頭子不同意,二人就這么鬧到了現在。”
“聽起來很有意思!”容卿月咋舌,老夫老妻了也能鬧分居,怎么不想想他們孫子的感受?容卿月摸了摸鼻子,低下頭,她想這么多做什么?
“呵呵。”容老王爺低笑,對容卿月道:“孫女,劉家陷害容王府,是墨錦御拿到證據派人呈給了皇上,我現在要你去墨王府給人家登門道謝。”
孫女…
容卿月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撇了撇嘴角,道:“不去,我才懶得動彈,不就是一塊破布嘛,要不我直接修書一封表達謝意?我的字可比我的人好看!”
容老王爺好笑的睨著她,這話她也真敢說!字比人美,說的好像他沒見過她的字一樣!
“你是不想去,還是不愿意去?”
這二者有區別么?容卿月撇嘴,“不想去。”她又沒求著那墨王府相助容王府,大不了容王府就倒了唄,她對這個郡主身份可沒多大的熱情,再說了,她還沒體驗過在牢里是何滋味,美好的幻被人打破,還想讓她承了這份情?嗤!想得美!
“真不去?”
“不去!”
“不去便罷!那你就寫修書吧,也不用字數太多,就寫一百份好了。”
“為什么?”容卿月訝異的睜大了眼睛,一百份修書?臥槽!她雙手齊上陣都得寫三天三夜吧?
“是你說你的字比人美,以字承情,讓你寫就寫,哪兒這么多廢話!到底寫不寫?不寫就趕緊滾過去!墨錦御還在等著。”
容卿月貌美的小臉一黑,還在等著?她怎么覺得這是墨錦御和爺爺聯起手來給她下套呢?
……
半個時候后,容卿月一臉憤懣的帶著菡沁從馬車上走下來,抬頭看著墨王府頗有氣勢匾額,甩了個白眼,真是恨不得將這牌匾摘下來踩在腳下。
墨王府的周管家一直在門口等著,見容卿月來了,忙走過來,卻發現容卿月一臉不悅,他疑惑到了下,恭敬的彎下腰,笑道:“卿月郡主,老奴等您許久了,您此時是來見誰的?老王爺,還是錦世子?瞧瞧!老奴都糊涂了,您來還能是見誰,老奴這就領您去錦墨樓。”
容卿月覺得這管家倒是挺有意思的,她咧了咧嘴角,面上的抑郁散去大半,點頭回笑,“那便煩勞了。”
周管家擺擺手,領著容卿月往錦墨樓而去,這一路的風景讓容卿月不由得心生贊嘆!不愧是百年墨王府,這氣勢,自然是各府邸不能相比的。可離錦墨樓越近,就越清靜,容卿月不由得疑惑起來,現如今是夏日,怎不見錦簇的花團與爭妍的美人?難不成墨王府里除了那位老王妃,便一個女人都沒有了么?
容卿月想著來時路上她聽見這樣一句話,一遇錦御誤終生,不遇錦御終生恨。
聽聽!這話她可不信,哪里會有這樣的人?終生恨?她此時倒是愿意誰來替她去見。
周管家將容卿月領到錦墨樓的門口后便頓住腳步,容卿月不解的看向他,只見管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是這樣的,世子不喜人出入錦墨樓,所以未得世子允許都只得站在門口等候。不過卿月郡主不同于其他人,世子交待過,若是您來了,直接進去便好。”
這人是有通天的本事么?容卿月一挑眉,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要來?
容卿月將眸光落在錦墨樓外圍,環掃一眼,淡淡一笑,側頭對管家開口:“如此,便多謝您了。”
周管家搖頭,“為您帶路本就是分內之事。”
容卿月也不再多說,領著菡沁走了進去,只是前腳剛踏進院子,眼前便有一道人影閃過,那人立即攔住了她的去路。
容卿月挑眉,笑道:“若不讓進我可就走了,正巧,這墨王府我也算來過了,道謝什么的,想必錦世子也不愛聽,回見。”
容卿月還未轉身,便聽屋內傳出一道溫涼如風的聲線,這道聲音不輕不重的敲擊著人的胸口,“夙洛,請卿月郡主與她的丫鬟進來。”
夙洛面無表情的看了菡沁一眼,將擋著的胳膊垂下,低聲道:“卿月郡主,您請。”
容卿月笑了笑,真有意思!攔著她的丫鬟她可就不進了!想不到還有人會叫住她,唔,聽這聲音不錯,便讓她瞧瞧是否如同傳言那般可令人一見誤了終生!
容卿月緩步前行,懶懶的掃了眼四周,滿園春色,臨近窗前有株嬌艷綻放的木槿花,好似一枝獨秀,待人采擷。
她輕搖頭,木槿花是好看了些,就是只有一株未免也太過單調!如此想著,便踏進門檻,當她抬頭時,忽然愣住,桌前有一男子含笑而對,這一瞬間,她似乎喪失了理智,卻又緊緊的控制住,她好想上去將人撲倒啊!
一笑傾城。
容卿月都快看哭了,這樣的男人怎么沒早讓她見到?留著做標本傳于后世啊!只因這男子的容顏瀲滟如畫,膚若冷玉,一雙鳳眸冷若清輝,清澈如翠,一身優雅貴氣,令人舍不得看向他處,真是應了那句一顧錦御誤終生,不顧錦御終生恨。
容卿月輕咳一聲,定了定神,回頭瞥了眼已經完全沉溺于男色的菡沁,對上墨錦御那道含笑的眸光,大膽的開口:“錦世子,想必不用說您也知道今日我來時做什么的,如果說我是來道謝的,那您便錯了,我想說救人也要分個你情我愿對不對?可你未經我的同意,便施以援手,您說,我還要向您致謝么?或者說您老不該有點補償我的覺悟么?”
“容卿月。”聲音清淡,平靜無波。
“在呢!”
“你一點也不無恥!”墨錦御挑起眉毛,瀲滟的容貌上聚攏雍雍光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便移開目光。
容卿月嘿嘿一笑,摩挲著手掌,“這點我早就知道了,您何必在提醒一遍呢?”
墨錦御鳳眸幽深,笑了笑,對夙洛道:“將鳳鳴琉璃佩拿來。”
“是。”夙洛十分聽話,片刻,將一塊泛著翠綠流光的鳳鳴琉璃佩遞給容卿月。
容卿月接過,疑惑的皺眉,難道是這丫的覺悟夠高,早就準備好了?可就當她拿著東西準備走人的時候,墨錦御悠悠開口:“容卿月,拿了鳳鳴琉璃佩就說明你愿意接受墨王府對容王府的幫助,玉佩在手,便不能脫了,想來容老王爺還等著你拿這塊玉佩回去交差,你仔細瞧瞧玉佩上可有損壞?若沒有,你可以走了。”
話落,墨錦御的嘴角勾起一抹粲然微笑,宛如高山雪蓮花開般層層綻放,美得驚人。
容卿月面色一沉,狠狠的磨牙,很好啊!敢情容老王爺摸透了她的性子,聯合外人欺負她是吧!
“哼!”容卿月冷哼,墨錦御,等你丫的落到我手里,本姑娘指定讓你后悔姓墨!以她錙銖必較的性子此仇不報非女子嘛!
可當下…
容卿月選擇以討好示之,她將玉佩遞給夙洛,笑道:“這玉佩的份量太重了,我想我還拿不動,不然我叫我爺爺過來拿?還是先放在您這里吧。”
墨錦御瞥了她一眼,云淡風輕的說著,“拿不動?容卿月,我記得你的體重不輕,怎么連一塊玉佩都拿不動?放在我這里也行,你算是欠了我一個人情。”
容卿月好懸沒吐出一口陳年老血,她磨牙,剛想還嘴卻瞥見錦墨樓的屋檐,頓時想到一句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于是——
容卿月咧嘴一笑,將玉佩推給夙洛,飛快的跑出去,“欠就欠,玉佩你收好!我今日有約先走了,錦世子不必相送,留步,再會。”
墨錦御輕笑一聲,看著已經跑遠的人兒,淡聲道:“有約?再會?”
他看向夙洛,淡笑道:“將玉佩收好了,去將門關上。”
夙洛點頭,將玉佩放回原處,待關好了門走回時,見墨錦御站在窗前,手持木槿花枝,低頭輕嗅。
墨錦御眸色愈發溫暖,唇邊勾起一抹寵溺的微笑,片刻,輕輕的吐出一句話,“容卿月,我十分期待與你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