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該歇息了?!绷杵咔昧饲瞄T說。
“恩,你進來吧。”
“公子,”凌七推門進來,“公子這么晚了怎么還不歇著,我們明日便要啟程了,公子的身體素來不好,可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無妨。”冀璟鐔笑笑,昏暗的燈光下還是可以看得見他白的有些病態(tài)的臉。
“公子今日去見了姑娘,回來就……”凌七擔憂地看了看冀璟鐔,“恕凌七多嘴,公子當年也算仁至義盡,現(xiàn)如今既然姑娘如此不念舊情,公子又何必還這般掛念姑娘,白白糟賤自己的身體……”
冀璟鐔搖搖頭說:“當年是我對不住她……”
“公子當年還對不住姑娘?!當年公子瓢潑大雨跪在大王寢殿前三個時辰,濕氣入體,知曉了姑娘被送走后吐血三升,從此便落下了病根,公子,現(xiàn)如今大王病重身居宮中不問朝政,公子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惠國保重自己的身子……”
“夠了,凌七?!奔江Z鐔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擋著全部的潮濕。
“公子!當年你為姑娘做了那么多她都不知道,連我都記得公子冒死寫的那張假王昭上的內(nèi)容,‘蘇氏嫡女,賢良淑德,孤甚喜,念其年幼,不應(yīng)牽連于族人之罪,著冊為太子妃,于及笄之時,與公子鐔完婚?!舆€不夠仁至義盡?還要做到什么份上!”
“凌七!”冀璟鐔皺了皺眉頭,“夠了。”
“那……明日便啟程了,公子……早些歇息吧,別再傷神了,凌七,先告退了?!?/p>
聽見凌七關(guān)門的聲音,冀璟鐔起身走到窗前,月光涼涼地透過窗子灑了他一身。
恍惚間仿佛又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和旁邊的小男孩說著話。
“鐔哥哥,你將來會娶我么?我長大了,一定是大越最漂亮的姑娘!”
“哪有人這么夸自己的啊……”
“小萱你知道么,我們這樣就叫琴瑟和鳴。”
“可是鐔哥哥,你吹得不是笛子么?”
……
冀璟鐔關(guān)上窗子躺倒床上,閉上眼睛就是柳青青今日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忍著不哭,她說她不是蘇萱瑱,是不一樣了,小萱,從什么時候起,你變得這么堅強,這么隱忍,這么讓我,不熟悉。
是了,是我把你拋棄在那個幾乎如同吃人的地方,十歲的你,是怎么成長的……
小萱,你到底還是記恨我了。如果歷史的巨輪重新倒碾回大越大地,若我當年拼死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小萱,原諒我沒有,原諒我不能。
漆黑的夜色染上整條長街,月光冷冷地鋪滿靈州所有的屋頂,姒燁一個人躺在客棧的床上望著帳頂出神。
今天看見那個叫柳青青的走過去同冀璟鐔說話的時候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絲煩悶,作為大越皇子的他府里也有不少的絕色女子,怎么會對她生出了留戀,姒燁笑笑,是自己多想了吧,不過是南宮逍總?cè)に约翰艑λ嗔藥追株P(guān)注,當年被譽為癡情皇子的他在宰相府前站了三天不眠不休才把宰相嫡女知瑯媛娶回門,不也是半月后就納了新的小妾。
床上的墨眉男子翻了個身,那就再晚幾日回去吧,左右是奉了皇命出來,探查惠國虛實,看今日的冀璟鐔,不像個無用之輩,雖然老惠王這些年來一直身體抱恙,且不說是否屬實,便是真的抱恙,這惠國,也不像是個后繼乏人的樣子,不知道父皇怎么就認定惠晉之戰(zhàn)晉國會贏,睡意襲來,姒燁的大腦也想不了那么多東西,模模糊糊地好像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句,許是老糊涂了吧,父皇這些年來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太醫(yī)說,撐不過半年了……然后就沉沉睡去。
夜色越來越深,也越來越靜謐。所有無眠的人也都睡去,造物主的手掌托著整個世界緩慢轉(zhuǎn)動,那些本不該相遇的靈魂,開始了命運的交集。
后世的史官寫起這一段歷史的時候總不知道從何考證,他們不知道,早從他們熟知的歷史事件之前,這些人,就開始了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