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個小萌娃,可身份擺在那,且,這少女很可能就是沈太后唯一的愛女慧明公主,所以,謝良媛站起身,微微福身回道:“民女謝良媛,是隨楊夫人進宮覲見太后。”
綠衣少女對著她和善一笑,“啊,芙姨進宮啦,我找芙姨去。”說著,淡色的琉璃眸朝她眨了眨眼,“我父皇不會讓母后這么早起,你不要在這光坐著等,隨意玩,這傻小子交給你啦。”言畢,也不甩小萌寶,直接扔下他跑了。
謝良媛抬首望了一眼高掛的太陽,被“早起”二字打擊得無語。
小寶寶霎時眼中再次聚集水氣,扁著小嘴巴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小小聲地控訴,“小草很漂亮的,小草很漂亮的。”
謝良媛母性大發,蹲下身,裝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樣,“啊,小草很漂亮么,能不能邀請我看一看漂亮的小草呀。”前世中,如果問她最想要什么,她必回答——萌寶!
小寶寶眼睛瞬時一亮,象是受寵若驚似地拼命點頭,“可以的,可以的,姐姐你跟我來。”
小寶寶馬上精神抖擻地提著木桶往花園方向挪去,許是那木桶于四五歲的小寶寶太重,使得那小短腿邁得別辛苦。
謝良媛實在看不過,上前幫著接過木桶,“來,姐姐來提。”
鐘亞芙出來尋找謝良媛時,看到小寶寶嫩嫩的嗓音不厭其煩地告訴謝良媛,小草不能澆太多的水,小草最怕什么蟲蟲,有壞壞的小草來欺負善良的小草時,一定要幫小草把壞小草趕走。
一大一小的臉,挨在一起,被太陽曬得紅通通。
鐘亞芙啞然失笑,那哪里是草,是沈太后的母親寧常安培育出的罕見品種的九頭獅子草,有藥用的價值,不但可以祛風,還能起到清熱、化痰的作用。
寶寶的花園里,種的全是名貴品種的藥草,寶寶對它們呵護如寶,親力親為照顧他的藥草,每天有空就來巡視。只是蘭縝平不識貨,老是嘲笑小寶寶種的是路邊的野草,寶寶被打擊慘了,逢人便使勁地說自家草的好處。
寶寶的小草園沒澆完水,所以,只能用戀戀不舍的眸光看著謝良媛離去,然后,提著小木桶再接再厲去提水。
謝良媛隨著鐘亞芙走進鸞鳳宮,進入中門后,就有一種被山水環繞的感覺。
謝良媛中規中距,雙手交于腹下,微低著首,半含著胸緩緩前行,至外殿時,一眼看到窗邊站著一位體態修長的女子。
似是聽聞動靜,女子便轉過了身,風仿佛安靜了……
謝良媛腳步一滯,便定住,原本交于腹下,中規中距的雙手垂下,長袖拂地,也不知怎么回事,袖兜里擱著的芙蓉餅掉了出來,在繁花簇綿的毛毯上打了幾個滾,散開。
她半張著唇瓣,眼神發直,完全不記得下跪請安。
沈千染早已習慣這種失態,唇角微微上挑,站在那,如一朵仲秋夜里盛放的曇花。
多年后,謝良媛還會回想起第一次看到沈千染的情形,她從不覺得她那時候是失態,因為,那樣美的視覺沖擊,她無法用言語形容,心中惟有感嘆,一個女人若美到歲月無痕,與韶華無關,只能說是上天的厚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恍恍惚惚地,甚至不記得衣裙被解開,直到沈千染開始動手解她褻衣繡扣時,方傻了眼,結結巴巴地問,“太后,您干嘛脫我衣服?”
周遭已是空無一人。
沈千染霎時笑開,皓眸晶晶亮亮如縈千斛明珠,聲若嬌鶯,“傻孩子,我幫你診診心脈,瞧你臉色,定是心肺不足,你不脫了衣裳,我如何用針炙,這地方可不是四肢,落錯了針可是要你小命。”
熱意跳上她的雙頰,經久不散,謝良媛軟軟糯糯地輕哼幾聲,想說自已來,哪敢讓一國太后侍候她,可一時間竟舍不得退開,鼻息間輕聞女子身上散發著沐浴后淡淡的幽香,眼角忍不住抬起,偷瞇女子嫣紅的唇瓣,還有,頸上那凝脂般的雪肌。
真美……。真美!
“你與我女兒一般的年紀,你只管當我是你長輩便是!”沈千染牽了她的手,讓她在貴妃椅上躺下,拿過一件薄衿輕蓋在她的腰腹之下,臉上帶著安穩人心的笑,“別怕,只是細如牛毛的針,不會疼,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知道么?”
謝良媛簡直被太后的溫柔溺斃,紅著臉連連點頭,乖巧地應道:“媛兒不怕!”
時間仿佛變得吝嗇,一晃就過去。
謝良媛穿好衣裙時,寢房的門適時打開,水玉抱著一束花走了進來,“小姐,公主去北郊騎馬,蘭君小世子也跟著去了。”
水玉是沈千染未出閣時的貼身丫環,沈千染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可在稱呼上,水玉還是改不了,一直喚她為“小姐”。
沈千染微微頷首,指尖輕揉眉間,倦倦道:“賜兒下朝了么?”
謝良媛這才發現,看日頭,似是午時已過。
水玉放下手中的花,倒了杯玫瑰露遞給沈千染,扶她到一旁坐下,“皇上已下朝,在御書房見幾個大臣。”
“玉姐,你帶謝小姐去用膳,順便讓楊夫人進來,我有話說。”
水玉領命,朝著謝良媛招了招手,“小姑娘,別拘束,跟我來。”
謝良媛讓陡然一顫,診斷好了,沈太后為什么不直接向她明言,難道——
一股深重的莫名的哀傷順著背脊蔓延開來,但她并有直接開口問病情,而是朝著沈千染深深一福身,“謝娘娘恩典!”言畢,神不守舍地隨水玉離開。
鐘亞芙進來時,沈千染眉眼不動,朝她搖搖首,鐘亞芙霎時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果然,沈千染眉宇暮上沉重之色,“先天心肺發育畸形,引起心肺不足,呼吸不暢,心臟供血不正常諸多毛病,需要開腔術方能徹底根治,以我的醫術無法做到,除非賜兒和我母親同心協力。”
鐘亞芙心底的希望一夕落空,少頃,眸光略帶遺憾,搖首輕嘆,“看來,這孩子福份不足。”
先不論在江南的先皇蘭御謖肯不肯放寧常安遠涉京城,就單是蘭天賜,他是一國帝王,如果給謝良媛做了開腔之術,世間,還有哪個男子將來敢娶謝良媛為妻?
除非,謝良媛入了皇帝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