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靜靜的。只有河邊的柳樹在微微搖擺，稀疏的人流在匆匆地忙著回家，就象那些孤雁，在尋找著回家的路途。

此時，河邊的柳樹顯得孤獨。

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那個上課情緒有些激動，行為也有些沖動的年輕的政治課老師，他長得并不難看，看上去還有些敦敦厚厚的。

她覺得自己好象有些暗戀他。面對著他，有些拘謹。而上課時，到底他的課講到了哪里，她已經記不清了。

不過她身旁的女生，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生，他喜歡她么？

她無意識地注意到他的眼光似乎落在了她身旁的女生身上。

忽然之間，她覺得心里酸酸的、澀澀的。

不過，就在這時，她又注意到，她好像拒絕了他，拒絕了他那帶著有些關愛的目光。

好在她拒絕了他，于是她想象著自己像揀起一件垃圾那樣揀起了他，并把他居為己有，但他堅決地、不可挽回地拒絕了。

她忽然緊張地感到他的選擇一定界定在漂亮的女生身上了。

她很失望，似乎覺得自己的幸福就在一瞬間決定了。

最后，她終于鼓起了勇氣，心想：拒絕就拒絕，你能拒絕我，我為什么不能拒絕你呢？

天空是灰暗的，時間在滴答、滴答地向前，時鐘的聲音終于催她入眠……

第二天，是一個晴朗的天氣，萬里無云，這讓她感到神清氣爽。

她站在窗前，對著外面的天地，狠狠地舒了一個懶腰，感到無比的暢快，于是昨晚上想到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已經煙消云散。

早飯之后，她已經背著書包，向學校走去。

清晨的學校，很安靜，此刻還沒有什么人來到學校，她卻興致勃勃地已經走到了教室的門口。

可過了一會兒，忽然天昏地暗起來，一陣風緊似一陣風地刮過，不久，居然下氣了大雨。

但即使是這樣，她的同學們也陸陸續續地來了。

不久，老師也來了，開始上課了。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著臺上老師的講解，而她的思想又開小差了，不過這次還好，她及時地把握住了自己，很快地就注意聽起老師的講課了。

下課鈴響了，老師走出了教室，于是教室里，走廊上，到處洋溢起同學們的歡笑聲。

她和她同座位的同學，兩個人都沒有參加同學們的行列，而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似乎是事先預約好了的一樣，要一同坐在那里聊天。

于是，她們就很自然地聊了起來。

一開始，她們聊的，都是與上課有關的內容，之后就天南地北了。等到老師走進教室的時候，兩個人才猛然意識到一堂課又開始了。

面對講臺上的老師，兩個人相互做了一個鬼臉，然后安靜下來，不再說話了。

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很平靜，很平凡，什么也沒有發生。

而在她的內心，她覺得這樣過每一天，好極了。

這一天，又到了有政治課的時候，那個老師手拿著講課的講義走了進來，態度很專注、很認真，接著站在講臺前，開篇就是正題。

或許同學們都有些怕他，所以不敢正視他，總是認真的聽他講課。

她很喜歡聽他的課，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有那胡思亂想。

她覺得他不會看上她的，所以并不抱希望，只希望自己能學好這門功課就足夠了。

他與同學之間的話并不多，就是下課以后，也是如此。不過他教課真的是很認真的，無可挑剔的。自然有些同學會像她一樣，也很喜歡他。但或許個人的目的都不一樣罷了，誰知道呢？

時間久了，她多少注意到她同座的女生，每每到他上課的時候，總是有些不自然，或是有意在回避一些什么。

她有些同情她了。

此時，他雖然在上面講的很透徹，對每一個問題解釋得也很到位，但她發現她同座的女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低聲問她：“你怎么了？”

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對她說：“沒什么！”

她有些不相信，但也不能多話，因為畢竟還在上課。

終于到了下課的時間，他走了。她感覺好象自由了，想起了上課時的情形，想問她一些什么，可是忽然她覺得是多余的，于是沒有再問。

到了放學的時間，她們各自回去了。

有的時候，她會在想：為什么我會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別人？

當她想不起什么結果的時候，又會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幼稚，很可笑。

不過，她的內心畢竟是矜持的，沒有人知道她的這些想法。

而她在這之后，也習慣了。

她是一個思想很活躍的女孩，有些朝三暮四。

過了一段時間以后，她不再注意他，仿佛他與自己已經無關了。而她和她的鄰座依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不再關心她與他之間會怎樣，或是會有什么不同的眼神交流。

這一天，又下雨了。

夏天的季節，在江南，唯一多的就是雨，而且是暴雨。

不過，每到這時候，也就是到了一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了。

期末終于來臨了，當考試的那一天，政治課老師拿著考卷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都注意地看著他，仿佛他的到來，將要發生什么大事似的。

她卻與別人不一樣，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辛苦，想著背那些政治題目時的疲倦與努力，于是她暗暗地對自己說：“一定要考好！”

很快，成績就出來，她果不負老師所望，考了一個很好的成績，而她的鄰座就慘了，僅僅過了及格的線。

當老師在課堂上公布成績的時候，她很得意，卻也很謙虛地對她的鄰座微笑了一下，算是對她的回答，也算是對她的安慰。

她的鄰座報以友好的微笑，仿佛并沒有因為自己的成績而自卑。

這好象是一個時代的特征。

那個年代，只要肯花功夫，無論你過去學習或成績如何差，都能趕上班上過去好的同學。

這就叫做后來者居上。

而她的微笑，或許正是向她說明了這一點。

她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不過，從此之后，她依然把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對于她而言，埋藏在心中的那一絲似乎是不太光明的情感，早已隨著緊張的學習、季節的變換而被悄然隱沒了。

她沒有感覺到這種情感帶給她的痛苦，也沒有感覺到其它什么，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恍然而過，她已經畢業了。

她離開了學校，卻好象誰在背后輕輕地推了她一把，原本以為可以輕松一下了，放松一下了，可卻事與愿違，她感覺自己還是安定不下來，輕松不下來。

于是，她努力地讓自己放松。

此時，當她離開學校以后，就再也沒有見到他。

她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

于是，在空閑之余，她和同學們一起出去游玩，拍照，享受著中學畢業以后，那一段自由而美好的時光。

但是，時間過去不久，她的同學們有的走上了工作崗位，有的下放到農村，她只能每天在家捧著小說消磨時光。

漸漸地，她對這樣的生活厭倦了，不過卻沒有辦法擺脫這樣的困境。

她的那些同學們，開始瞧不起她，開始疏遠她了。

她也覺得自己的生活圈子在縮小，但有什么辦法呢？

她已經不去想他，甚至真的已經忘記了他，她內心的痛苦斗爭，拒絕她去想一個不著邊際的男人。

當她放下了這個沉重的包袱以后，忽然覺得自己的面前亮堂了。

而此時她過去鄰座的同學，早已工作，進工廠當了一名工人。

又一個春季過后，當春季的花朵還沒有凋零，夏季之后的一個秋季，在這個落葉的季節，她走進了工廠，也當了一名工人，一名比較令人羨慕的車工。

此時，高考的風暴席卷了全國。

她和她的工友們，受到影響，在工作之余，如饑似渴地拿起了中學時的課本翻讀起來。

她們的言行，很快就受到了車間領導的注意，于是她被批評了。

她感到很委屈。

不過，很快地她就想通了，為什么要這么急于上大學呢？

她在工作之余，多了一件事情，就是與別人交流。

每天工作的環境就那么大，事情就那么多，于是她感覺到自己象一個陀螺一樣，在原地打轉轉。

這讓她很傷心。

想了很久，她還是拿起了書本，看了起來，并加入到高考的行列中。

這時，沒有人指責她，她的師傅們甚至于鼓勵她，讓她去考大學。

她覺得自己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是高興的。

而就在這時，一副圖畫如幻境一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個妙齡的古裝女子，孤獨地坐在一株樹下，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當人們問她：“你在這里等什么？”

她回答不上來，卻一直在那里等著。

終于有一天，她看到一個男子向她走來了，她才說：“我在等他。”

人們不由得感到詫異，問道：“他是你什么人？”

她回答道：“是我夢中早已想到的人。”

人們聽了之后，不能全部理解她的話意，但卻認同了她的等待。

當她回想這副圖畫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似乎覺得它有一種寓意：無論做什么，都要有自信，都要有恒心，而那個男人也應該是屬于她的。

雖然她并不知道結果怎樣了，也不想知道結果到底怎樣了，但畫中的女人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第一個夢想。

時間過得很快，離高考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神情恍惚，一片空白。

她開始恐慌起來，并擔心自己會考不上大學。

這一天，天氣尤其地熱，車間里到比外面舒適許多，于是她想呆在車間里，不去食堂了。

此時機器停止了轟鳴，車間里很安靜，她吃過中飯以后，想一個人休息一下，連日來高考的事情一直攪得她不能安寧。

于是，她找了一個安靜地方，休息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嗲嗲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這里，能休息好么？”

她剛閉上眼睛，就有人來打攪她，這讓她很煩，于是睜開眼睛，想提醒她叫她不要來打攪自己，可是睜眼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同事，只好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然后換了一句話道：“你不覺得累么？一起來休息吧！”

她卻笑道：“不了，我要回去看書?！?/p>

她無奈地對她笑了笑，然后說：“我可要休息了，這些天盡在看書?！?/p>

“克服一下吧！說不定你能考上大學呢！”

她聽了，掩飾著心中的那種期望，道：“我才不想呢！誰知道能不能考上。”

她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心她的同事，說：“好了，不要說這種泄氣的話，或許你真的能考上呢！”

其實，她也明知道自己在學校的時候，學習成績并不差，可誰知道這考大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是相信考大學的考題比在課堂上學的那些東西要難得多。于是在聽了她的說辭以后，道：“真的，若是在學校，我有自信，可是考大學是另外一回事。”

她之所以要這樣說，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知道她的這位同事在家里只她這么一個女兒，所以凡事都看得比較簡單、幼稚，而她這樣說也是在提醒她，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也不要把考大學看得太簡單了。

之后，她不知道她的這位同事是否聽懂了，很想繼續自己的美夢，可不知為何，她的同事居然還想和她說話，她無奈地只好放棄了自己的打算，和她聊了起來。

上班的時間到了，兩個人各自走到自己的車床前，不過她覺得很疲倦，卻也只好強打著精神，直到下班。

好在第二天是廠休，她總算睡了一個懶覺，起來之后，本想看書的，可是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逛街了，于是就決定去街上逛逛。

街上的人很多，商場里的人也很多，她覺得走在里面，被人擠來擠去的，很不舒服，于是只好慢慢地隨著人流走出了商場。

就在這時，就在她剛走出商場的時刻，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她的眼簾中，以致于使她不由得喊了一聲：“老師！”

那個人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好象也是為了避讓街上的行人。

他或許是聽到了喊聲，所以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起先，他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象想起了什么，然后向她這邊走了幾步，對她說：“是你？來逛街么？”

她點了點頭，然后說：“是啊，人太多了。”

他道：“畢業了，現在在哪里？”

她說：“分在工廠，現在是一名工人?！?/p>

他笑道，然后爽朗地說：“當工人也不錯?！?/p>

她道：“是的。”

接著，她問他：“老師，你現在在什么地方？”

他略猶豫了一下，然后回答她說：“我現在已經離開學校了?！?/p>

“離開學校了，那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當老師了？”

“不，還當老師，不過是到一個偏遠的地方去當老師?！?/p>

“為什么？”

“因為或許那里更需要我。”

她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這樣，不過她卻以為，在他面前，自己只不過是一名學生，有必要去問那么多么？于是她沒有再說什么。

這時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他對她說：“我馬上就要走了，所以趕著出來買一些東西。”

她趕緊道：“你去忙吧！”

他說：“再見！”

之后，他走了。

剩下她一個人，她有些呆呆地，有些木然地看著他，忽然跳出了兩個字“暗戀”，她覺得這兩個字早已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卻在這時刻又跳了出來，讓她覺得有些尷尬，也讓她覺得暗戀原來就是這樣的：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想表達什么，卻不能表達，猶如一個白癡。

她痛苦地搖搖頭，然后消失在人流中。

熱浪沖擊著大地，在一片安靜的教室里，此時正在舉行著一場考試，是高考。

這樣的考點很多，這里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考點罷了。

她坐在教室里。

她感到外面安靜極了，除了樹上的知了在鳴叫以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

她埋著頭在一道道地做題，或許這些題目對她來說，大約是太簡單了。

時間還沒有到，離考試結束大約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很想交卷，可是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她又把自己做的考題看了一遍，才交卷。

走出教室，她覺得輕松了許多，連日來的疲勞仿佛也消失了，只覺得如同輕裝上陣一般的快樂。雖然外面的空氣比早上更加炎熱，可是她卻覺得一陣涼爽，不覺暗暗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才背著自己那個老式的帆布舊書包，走出了學校。

幾天的考試很快就結束了，讓她覺得興奮，不過，她的沒底，不知道自己能否考上。

這時，她想起了她的那位同事，她也參加了這次考試，她以為她或許會比自己考得好一些，因為她看書的時間比自己抓得緊。

當然，這都是考過之后的感覺，誰知道呢？

這天，她們兩個人在車間里碰到了，不約而同地都說起了考大學的事情，于是話很投機，說了很多。

此時，她們感到好像背后有眼睛在看著她們，仿佛那一雙眼睛是那么犀利，又是那么嚴厲，于是她們終止了談話，回到了各自的車床邊。

她的心寒寒的，仿佛考大學的事情正在隨著她的什么飄然失去，不過是因為上班的時間，她不能想這么多，必須注意力集中。

終于到了下班的時間，她到水池邊洗了手，然后交了班，離開了車間。

很快，考試的成績下來了，很遺憾，她沒有考中。

她猛然間覺得自己欲哭無淚，而她的同事，卻像沒事人一樣，向她走了過來，并且依然是嗲聲嗲氣地對她說：“考得怎么樣？”

她木頭一般地回答說：“沒有考上?！?/p>

“你呢？”她似乎還在想著她，于是問她的同事。

她的同事聽了，笑著說：“和你一樣，沒有考上。”

她簡直有些不相信，問道：“什么原因？”

“唉，別提了，肯定是題目做錯了?！?/p>

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又跟她說了一些什么，下班的時候，兩個人一起走出了車間。

回到家以后，她感到很沮喪，好象自己一下從一種信心滿滿的狀態中，跌入到了一個深深的谷底。

于是，晚飯以后，她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什么也不想干，從電視中傳出的音樂再也吸引不了她了。

她的母親終于覺得女兒出了一點問題，于是來到他的房間。

她坐在床前，看到母親進來了，也不想和母親說話。

于是，她的母親只好說：“你怎么了？”

“沒什么?！彼喍痰鼗卮鸬?。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有?！彼趾喍痰鼗卮鹆?，可是就在這時她忽然意識到：為什么要逃避呢？難道逃避就可以解脫了么？

于是她對母親說：“這次高考，我沒有考上?！?/p>

她的母親聽了，安慰她說：“這有什么關系，這次沒考上，下次還可以再考?！?/p>

“還下次呢，下次我再也不想考了?！彼驍嗔四赣H的話，并賭氣地說。

她的母親知道她此時正在氣頭上，一時和她也說不明白，于是就道：“好了，不要再去想這些了，趕緊上床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故意裝作沒聽到，總之當她看到母親走出房間以后，她很想大哭一場，可就是沒有眼淚。

第二天，她一早起來，象往常一樣去上班了，可當她剛走進車間就感到一些異樣的眼光在看著自己，她覺得很難堪，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于是只好任它們去了。

此刻，她感到平時機器可愛的轟鳴聲，變成了混濁的嘈雜聲，讓她覺得討厭，可是又不能離開，于是不得不忍受那嘈雜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轟鳴。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她的那位同事又來了，喊她一起去吃飯。

她想擺脫她，讓自己安靜一會兒，可她的那位同事總有理由：“一個人干什么？難道還去想高考的事情？”

她沒有辦法，只好拿起飯盒和她一起向食堂走去。

她真的很佩服自己的這位同事，于是走在路上，她問她：“潞潞，你真的一點也不想這次考試的事情？”

“為什么要想？我又沒做錯事情?！?/p>

“可你不覺得真的是我們不行，題目做錯了?！?/p>

“這有什么，做錯題目的，也不是你我，還有很多人呢！”

她覺得她說得也對，于是只好沉默了，和她一起到了食堂。

在食堂里，她們各自買了自己的飯菜，然后找到一張飯桌，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吃飯。就在這時，她發現其它車間的人在看著她們，于是她對她說：“潞潞，有人在看我們呢！是不是我們太顯眼了？”

“別想那么多了，趕緊吃飯吧！”

她雖然聽了潞潞的話，埋頭吃飯了，可她總在疑惑，他們一定是知道了我和潞潞沒有考上大學，所以故意用這樣的眼光在取笑我們。

不過，當她看到潞潞在大口、大口吃飯的樣子，她才猛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多慮了？有多少人會知道呢？

于是，她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隨著一天天的過去，隨著工作的繁忙，她漸漸忘去了考大學時留下的痛苦，猶如一道傷口愈合了一樣，她又象以前一樣。

好象通過這次考試，潞潞和她之間的話不僅多了，接觸也多了起來，大約是因為同病相憐，她也樂意和她在一起。

此后，兩個人若有時間，經常一起去逛街，結伴逛公園。很多時候，也是無話不談。

這一日，就在她們一起逛街的時候，她遇到了她中學時的同學，閑聊了幾句之后，她才知道原來她的這位中學同學也是因為沒有考上大學，所以有些自卑，沒事出來逛街。

此時，三個人的話題集中到了一起。不過，潞潞覺得自己在她們中間好象有些多余，所以就對她們說：“你們兩個聊吧，我去買點東西再過來?！?/p>

她知道她是覺得自己在這里有些不方便，所以故意這樣做的，于是道：“沒關系，她是我的同學，你是我的同事。”

可潞潞還是堅持著。

此時，她的同學卻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她一下，她知道同學有話要和自己說，于是只好同意潞潞去買東西了。

潞潞一個人走了。

她的同學此時對她說：“你知道么，我們的政治老師走了。”

她道：“我知道啊，他早已走了一段時間了，這有什么稀奇的?！?/p>

她的同學道：“你到是消息靈通?！?/p>

“也沒什么，我是有一次碰到了他，才知道的?！?/p>

她的同學看著她，帶著狡猾的、卻是善意的笑容對她說：“你沒對他說什么吧？”

“我能對他說什么！”

她的臉微微有些紅。

不過，很快地她就明白過來了，然后對她的同學說：“你不是對他有心思了吧？”

“哪里，我怎么可能對他有心思?！?/p>

“我和他可是清白的。”她又對她的同學說。

她的同學道：“知道，知道你們是清白的，不過跟你開了一個玩笑而已，瞧把你嚇的?！?/p>

她也笑道：“若是你有什么心思瞞著我，以后讓我知道了，我可是不會饒你的?！?/p>

玩笑過后，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這時潞潞買東西回來，看到她們兩個，說道：“兩個人笑什么呢！那么開心！”

她與她的同學對她說：“沒什么。”

她又道：“我們不過是說到了以前的事?！?/p>

潞潞道：“現在你們說完了么？”

她們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我們已經說完了，你有事么？”

“沒有?！甭郝夯卮鹫f。

“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她說。

她的同學聽了，道：“我可是不能和你們一起回去了，我還想再逛逛。”

她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想再勸她幾句，可是她覺得現在她和她的同學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應該自己拿主意才對，于是她微笑著，并對同學說：“好吧，你去逛吧，我們回去了?！?/p>

她點點頭，然后和她們告別。

她們各自走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她在工作崗位上已經工作了快一年了。這些日子以來，她漸漸地受到了好評，因為她的車工技術在不斷地提高，所以產品的數量和質量都在不斷地提高。

她原本以為這樣繼續下去，自己就可以阿安安心心的了，可是沒想到，考大學的風波又一次在工廠刮起，并且，此時工廠里的年輕人，似乎每人都在想著再拼搏一番，于是紛紛地拿起了書本。

她很想這樣做，可是回想起上次考大學時留下的傷痛，至今都覺得那是自己生活中一次大的波瀾。

她走在工廠的路上，感到自己現在又不得不再次面對這一難題。

她思索著。

看著和自己一起上班的同事，他們都在忙著復習功課，忙著復習考大學的資料，而自己每天卻從車間里進進出出的，是那樣的單調，而又無為，于是她動搖了，原本不想考大學的決心終于動搖了。

此刻，她仿佛就象春天里搖擺的柳枝，在風中來回晃蕩，雖然很美，可把不住方向，任憑那風吹著。

她又一次陷入了痛苦中。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去，她開始焦慮，開始發愁，怎么辦呢？

下班之后，她走在路上，想著現實，想著目前是該去參加復習的大軍，還是老老實實地工作。其實，她也知道，復習并不占用上班的時間，可那就意味著下班之后的沉重負擔。

這一段日子，她覺得自己下班之后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話也越來越少。

當夜晚再一次降臨的時候，她看著外面漆黑的天空，終于感到不能讓自己再這樣下去了，這樣的消沉和消極，會毀了自己的。

于是，她鼓起了勇氣，走進了學校，開始復習，準備考大學了。

不過因為有過一次失敗，所以雖然她很有勇氣，但依然感到有些緊張，生怕自己重蹈覆轍，其結果，用一句很難聽的話就是“丟人現眼”。

她在徘徊著，如果不參加高考，自己可以很平靜，如沒事一般地好好地在工廠干下去，如果參加高考，就要冒一定的風險，并且有可能真的是再次失敗，走進工廠。不過，那時走進工廠時，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當然，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年輕人，是一個新時代的工人，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可它們卻在時時地襲擊著她，讓她感到不得安寧。

這天，她在路上看見了潞潞。

潞潞也看見了她。

兩個人聊了起來。

潞潞道：“還在忙么？”

她點點頭。并問她：“你呢？”

“我還和過去一樣。”

看她那樣子，她知道潞潞還和過去一樣，依然是對待什么事都象無事人一樣，不過這一段時間，她一直沒有看見她，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于是問道：“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你到哪里去了？”

她聽了之后，神秘地對她說：“我談了一個男朋友?！?/p>

“談男朋友就可以不上班了？”

“我不是不上班，是到他那里去玩了幾天?！?/p>

她笑道：“還玩了幾天，你這幾天也太長了吧！”

“你對外人可不要這樣說?！甭郝盒⌒牡貒诟浪?。

“為什么？”

“因為外人都不知道，他們以為我生病了呢！”

“那到是的，學徒工怎么可以談戀愛?！?/p>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p>

她點點頭，然后真的是認真地對她說：“潞潞，這次你還參加考試么？”

“我還沒想好，不過有點想考。你呢？”

“我已經到學校參加復習了?！?/p>

“那這么說，你是一定要考的了？”

潞潞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掃著她。

她很猶豫，道：“既然已經參加復習了，就想參加考試了?！?/p>

“沒有什么顧慮么？”

她從潞潞的眼神中和問話中，知道她和自己一樣，也是有些害怕的，于是道：“或許考試也是一件好事?！?/p>

潞潞笑道：“誰都能像你？人家是一提考試就頭疼，可你呢？”

她到被潞潞說笑了，道：“這是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

“這是我最后一次參加高考?！?/p>

“真的么？”潞潞問。

“真的。”她回答。

這時潞潞忽然轉了話題，道：“你最近好像瘦了?！?/p>

“是的，太緊張了，下班之后還要去復習功課?！?/p>

潞潞點點頭。

“好了，我要下班了，你趕緊去上班吧！”她說。

潞潞道：“好的，有時間我們再聊。”

當春天和煦的風吹過以后，夏天來臨了，這也就意味著又一次考試即將開始了。

此時的她，在車間里的工作里忙著工作，恨不得一下干掉一天的工作量。

下班以后，她忙著復習，而潞潞她已經不經常看到了，不過聽她同一個班的人說，她也在忙著復習，準備第二次高考。

廠休的時候，她原本是想約她一起逛街的，可她知道這是很不現實的，因為現在廠里所有的年輕人都在忙著復習，誰還有時間逛街呢，所以最后，她也只好放棄了。

這一天，她覺得一個人很無聊，忽然想到了過去的學校，于是就朝那里走去。遠遠地，她看見一個人向自己這邊走來，那身影很熟悉，還沒有等她看清楚，他已經先對她說：“你也來學校？”

她看清楚了，是他。

不過，現在的她已經成熟多了，不再是過去那個在學校里只知道想糊涂心思的女孩了。聽了他的話以后，她回答說：“是的，過來看看。”

接著，她問道：“你不是已經走了么？”

他笑著回答說：“是的，已經走了?？墒乾F在又回來了。”

“因為什么？”

“因為我也要參加高考?！?/p>

“你也參加考試？”她有些不相信，問他。

他依然帶著微笑，回答她說：“是的，我不參加高考，將來用什么教我的學生呢？”

她懂了，問道：“你考什么專業？”

“還是自己原來的專業?！?/p>

這次是他反過來問她：“你呢？打算參加高考么？”

“是的。”

“考什么專業？”

她回答道：“我還有什么專業，只有自己的專業了?！?/p>

“有把握么？”

她搖搖頭。

其實，這時的她，不知為什么，很不想碰到他，她不希望自己對他有什么幻想或奢望。

不知道他察覺到沒有，和她說了幾句話以后，他就想走了。

她沒有挽留他的意思，于是看著他走遠了。

此時，她不想再到學校去了，于是，她轉過身，走了。炎熱的夏季又一次來臨了，知了在樹上拼命地鳴叫，有時吵得人睡不好覺，卻只能忍耐。

這時，又到了高考的時候了。

她除了工作以外，多數的時間都在看書，不過有時也會被他打攪，因為他時不時地會闖入她的書中，這讓她心煩。

她憤恨地在想：這是什么??！

他就象一個幽靈一樣，攪得她不能安寧。

她努力克制著，仿佛體會到了什么是暗戀，和暗戀的滋味。

在她看來，暗戀就是一種看不見的被欺詐和擺脫不掉的一個討厭的影子，他就象一個饑渴的魔鬼一樣，想從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她努力驅除著他，努力擺脫著他。

這天，終于要考試了。

在考場外面，她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才走進考場。但是在這里，她意外地發現，他也坐在里面，她驚訝不已，并奇怪地在想：他怎么會和自己在一個考場里？

真是有些天方夜譚。

不過，她不能理會這些，更不能走過去問其中的原因，她只能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考試開始了。

這次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每題都先認真地看一遍，然后再下筆，并且做完以后，每題都認真地檢查。到了考試結束的時間，她才交卷。

他在她先一步交卷。

她走到了門口，看到了他，他問她：“考得好么？”

她很有禮貌地回答他說：“不知道?！?/p>

之后，她問他：“老師，您呢？”

他謙虛地說：“現在不要叫我老師了，我們不是在同一個考場考試么？”

他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奇，道：“你怎么會在這個考場的？”

“你一走進教室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感到吃驚的?！?/p>

她笑道：“是這樣的?！?/p>

他說：“在學校的時候，很少有人知道我的情況，因為我家就住在這一片區內?！?/p>

她懂了，道：“你不說我真的不知道?！?/p>

之后，他豪爽地說：“今天我請你吃飯?！?/p>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了，我怎么好意思讓你請呢，現在我也工作了?！?/p>

他笑了笑，說：“你的同學考大學的人多么？”

“多，幾乎都參加高考了?！彼卮鹫f。

她原本還想說“去年已經有些同學考上，已經進了大學了”，可是這話到了嘴邊，卡住了，因為她忽然覺得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很不合適。

沒想到，他卻說：“聽說去年已經有些同學已經考入了大學？”

她只好回答道：“是的。”

接著，她問他：“你去年為什么沒有參加考試？”

“我的事情太多，有時忙不過來?！?/p>

她想和他告別，但這時他問她：“你的同座位同學，她參加高考了么？”

她覺得自尊在受到傷害，但既然他曾經是自己的老師，就必須回答他，于是道：“沒有聽說?！?/p>

她是實話實說，因為自從她知道她參加工作以后，就再也不知道她的情況了，她的同學也沒有向她說起過。

他聽了，她感覺他的神情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對他說：“老師，我先走了?！?/p>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只是一個勁地向前走了。半個月以后，分數出來了，很幸運的是這次她考的分數上了錄取分數線。

說實話，這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出乎預料。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她總覺得自己的水平不夠，好像什么都是空的，甚至于在考過以后，有些東西就已經忘記了。但不管怎樣，與其他人相比，她懸著的思想終于放下來了。

車間里的人知道了她考試的分數，都為她高興。

而當她面對他們的夸獎的時候，卻好像說不出話來。因此，她覺得自己有些笨，可是卻有些心安理得。

潞潞的考試又失誤了，因此她決定不再參加高考了。

她當時以為她只是一時的賭氣，可是很多年過去以后，她才知道她真的再也沒有參加考試，而且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有些為潞潞惋惜。

至于他，她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好像忽然之間從那次考試之后，他就蒸發了。其實，他是到別的地方讀大學去了。

這也是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的，他到了一個很偏遠的地方。

于是，她的暗戀，終于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