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小宮女聽了這話，忙不迭小跑進來，跪在地上朝著蘇薇拜了一拜，然后顫顫巍巍回道：“回……回陛下的話，是……是奴婢……”

小宮女不曉得蘇薇為何突然問起這樣的事，嚇得低著個腦袋，身子也低低伏地，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臉貼在地上，更不敢看陛下是個什么樣的神情。

蘇薇雖然惱火，也急于知道結果，但是，她還是盡量控制了一下情緒，疾步走到那個小宮女的身邊，壓低了嗓音，道：“起來！”

若是她任由小宮女趴在地上，這樣與其說話，難免會嗓音大些，叫外頭的人都聽見。

“是……”小宮女腦子里一片空白，也來不及多想，忙著從地上爬起來，只是依舊垂著一個腦袋，畏畏縮縮地站在蘇薇身邊。

蘇薇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湊耳上去，低聲問了一句話。

簡單幾個字，卻把那小宮女問得臉上又羞又紅，滾燙著一張臉，臉也埋得更加低了，聲若蚊蠅一般答道：“沒……沒有……”

“你肯定？”蘇薇略有著急。

小宮女點了點頭。

“看清楚了？”

“回陛下，看……看清楚了。”

如此問了幾遍，蘇薇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繼而，又慢悠悠地朝著那奴婢道：“今日的話決不可透露出去，否則，后果你曉得的。”

小宮女嚇得一哆嗦，連忙跪下磕了好幾個頭：“是……是，奴婢絕對不亂說話！”

蘇薇疲倦地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屋子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蘇薇無奈地看著茂兒，心里慢慢油生出了濃濃的無力感，她不知道茂兒為何突然變了，也不知究竟該從何哄起，這樣的變化和落差出現的都太突然，以至于她都沒有任何防備，當初那個躺在自己懷里說笑的小丫頭，就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略顯苦澀地笑了笑，當初，自己突然性情大變，做出許多出格的事來，茂兒她是不是也曾這樣惶恐不安呢？

現在，她們已經不是數年前的她們，也不再有無數愛和關懷相伴，在這泱泱皇城當中，敵友難分，她們是彼此唯一的牽絆，也是彼此最珍貴的人。就像她曾說的，如果連茂兒也不再相信她，陪伴她，她真的會難過死的。孤獨，才是人最可怕的敵人。而她，已經站立在孤獨深淵的懸崖邊，只要再有一絲風吹草動，便會跌落下去……

可是，茂兒呢，她也這樣想嗎？面對如今天下人都爭相唾棄的她，茂兒還愿意陪伴她左右嗎？

面對著逐漸長大的茂兒，她已經不能掌控，她不知道茂兒在想些什么，怕些什么，擔心什么，仿佛一切都變得那么不可捉摸，也愈發叫她不安。她還是喜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感覺，還是喜歡那個調皮卻單純的妹妹，喜歡那個只用玩笑逗樂就能打發掉的午后……

可是，卻有什么在時光回旋的某個日子里，將一切都帶走了。有些東西或許會勝過時間，但是，卻也有些東西必然埋葬于時間。她們的時間，終究還是去了。

或許，在她決定顛覆一切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會有今天的局面，她不能保證自己不變，又何能要求茂兒不變呢？但是，即使茂兒不能理解她，不會像當初那樣愛她相信她，她也絕對不能把茂兒也失去了！

蘇薇正走著神，暗自想象著所有的可能，卻突聞一聲淡淡的話兒，像微風一樣輕輕飄過她的耳邊，卷起驚喜無數！

“長姐，變戲法的什么時候來啊？”茂兒終于從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了出來，她雖然看不出眼前的態勢，看不出長姐的心緒，看不出未來的走向，更加不知自己將會何去何從，落得一個怎樣的結果。可是，自怨自艾這種事，偶爾做一做也就行了，大哭了一場，心里也漸漸雨過天晴，敞亮了許多。

眼下更重要的，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哪怕只能快活一天，她也要再快活一天！

蘇薇瞧見茂兒終于開口說話了，心里一喜，趕忙過去坐在茂兒的身邊，一把抓住她小小的手，握在掌心里，仿佛剛才的風風雨雨都不曾落入心中一片波瀾不驚的江水中。

“你這丫頭，終于曉得說話了，可是嚇死長姐了！”蘇薇攥著妹妹的手，卻覺得掌心里有點兒空，心里也有點兒空。不過，她臉上的溫暖表情卻從未變動過，還是一臉的溫柔與耐心，叫人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餓了么？要不要先吃點什么？剛才長姐過來的時候瞧見你把送膳食的奴婢罵出去了？是不合胃口嗎？”

“……”茂兒望著長姐關切的面容，若是只看著她這樣的目光，便會覺得里面充斥著無法言喻的疼愛，就再無其它。可是，茂兒知道，長姐必然是有什么盤算的，只是，她太嫩了，無法揭開那一重又一重的心事和掩藏。

“你想吃什么，告訴長姐，長姐叫人去給你做。”

茂兒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揪著蘇薇的袖子，努力扯出一個不在意的笑臉道：“長姐就知道怕茂兒餓著，也不怕茂兒胖死~其實，茂兒昨個睡前偷吃了好多點心，到現在也沒消化干凈呢，等回頭餓了，茂兒不用長姐說，也自然是會去找吃的。”

蘇薇瞧著這樣的茂兒，仿若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光，她順了順茂兒的頭發，笑道：“你又盡瞎說了，你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里會胖？”

茂兒吐吐舌頭：“反正就算茂兒胖成球，長姐也是看不出來的，畢竟在長姐那里，永遠只怕茂兒不夠，舍不得茂兒，卻不管茂兒多了的。”

蘇薇被她一句話逗得發笑，點了點她的額頭，佯裝著數落道：“這要是有貧嘴之類的殿試，你肯定能拿狀元！”

茂兒滿不在意道：“對啊，那也肯定是長姐給茂兒作的弊，嘿嘿……”

“如此說來，朕倒是想起來了，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讀書？”蘇薇驀地嚴肅了一些，望著她道，“我昨兒看見先生，他說你已經好多天沒有去國子學了，是不是？”

“呃……哈哈，最近宮里不是忙嘛……”茂兒尷尬地摸摸頭，想要打諢過去。

不過，顯然她的伎倆委實太小兒科了，蘇薇完全不被她的借口說服，道：“忙也是朕忙，你忙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