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倆坐在一塊兒說了一會兒話,卻見魏公公弓著身子走進來,小心地提醒道:“陛下,大臣們已經(jīng)在御書房等候多時了,您看……?”
早上,蘇薇約了幾位大臣在御書房商議要事,可是,她的腳還未踏進去,就被公主宮中的奴婢攔截住了,說是公主這邊死了人,公主無恙,只是狀態(tài)不太好。
蘇薇本來就忙得焦頭爛額,一聽說茂兒遇了危險,卻不管不顧放了幾位大臣的鴿子,然后直奔公主這邊而來,眼下公主已經(jīng)沒事,那邊的事又急著處理,魏公公也便壯著膽子,向公主提醒起了與大臣議事這一茬來。
“……”蘇薇聞言,轉(zhuǎn)眸望了望茂兒,一腔溫柔盡溶在那如水波般的眸光中,傾瀉在這平靜時光里,濺起一層煙波起起伏伏,她輕輕拍了拍茂兒的手背,不放心道:“你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隨長姐回去,去長姐那兒住幾日?”
茂兒卻是不甚在意的一笑,臉上神色稀松平常,就像個淘氣的妹妹一樣,一半撒嬌一半抱怨的與自己姐姐說話,但其中多少掩藏了幾分隔膜與疏離,只是不細心觀察,卻也是不容易察覺:“若是平常,茂兒自是要跟著長姐回去的,可長姐現(xiàn)在公務(wù)繁忙,茂兒若是過去了,總歸多有打擾,也不方便得很。何況像茂兒這么皮的,那些個奴婢可是管不住我的,我嘛,還是等長姐清閑一些再過去叨擾吧。而且,方才哭過一頓以后,茂兒也不那么怕了,一個人沒事的啦。”
蘇薇瞧見她說話和神色都恢復了以往,也便稍稍放了些心,輕輕笑道:“呵呵,然而朕還未嫌棄你,你倒是先嫌棄自己起來了,這番做派,也不曉得是跟誰學的。不過,虧得你還曉得自己難管束,也罷,長姐就領(lǐng)了你這份用心,等忙過了這幾日,再接你過去陪陪朕,好不好?”
茂兒點點頭,給了蘇薇一個甜甜的笑臉:“嗯,好。”
既罷,蘇薇摸了摸茂兒的頭,起身便領(lǐng)了魏公公和幾名婢女離開了這里。
茂兒目送著那個溫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處,確定她是走遠了,這才漸漸收去嘴角停留的淡笑,心里似乎也隨著那人的離去,輕輕松了口氣。
她不曉得自己現(xiàn)在為何和長姐說話會覺得緊張和壓抑,當初那個無比溫暖的懷抱,現(xiàn)在依舊還是她最喜歡躲藏的地方,可她總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無所顧忌地和長姐說貼心話了……
瞅見四下無人,她也便懶散地歪躺在躺椅上,撿起剛才看了幾頁的書,繼續(xù)翻閱起來。她早上剛發(fā)了一頓火,奴婢們怕她還在氣頭上,實在不敢貿(mào)然進來送茶什么的撞槍桿子,所以都沉默地守在門外,不得傳召,不敢隨便行動。
她也是難得這樣安靜,竟看書一直看到晌午時分,門廊處的陽光慢慢退出了屋子,但是卻留下了一屋子溫暖的空氣,輕柔地包裹著她,叫人覺得十分舒適。
許是覺得有些渴了,她坐起來,簡單活動了一下筋骨,隨手放下手中的書卷,剛想傳喚外頭的奴婢進來奉茶,卻驀地發(fā)覺手指輕輕擦過一個溫暖的東西,她猛地一顫,慌忙轉(zhuǎn)頭一瞧,卻見原來是自己將書放在了一個小太監(jiān)的掌心里,方才手指碰到的,便是那個小太監(jiān)的手。
那小太監(jiān)垂著頭,頭上的官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依稀能瞅見一個棱角分明的下巴,十分精致。茂兒疑惑地瞅著那個人,心想這小太監(jiān)是誰,他又為何這樣大膽,敢這樣悄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身后,也不怕她一生氣叫他受了罰。
可她張望了片刻,還是被那頂麻煩的帽子遮去了大半目光,她心里一火,正想翻手掀了他頭頂上的帽冠,卻見那小太監(jiān)直起了身子,提溜著她放在他手中的書卷,頗為高傲地睥睨了書中的字看了兩眼,須臾,才嫌棄似的將書扔到旁側(cè)的桌上,淡淡道:“原來你盡看些歪門邪道的書,怪不得腦子這樣不好用。”
“……”就在他抬頭的那個瞬間,茂兒看見他的面容,神色間驟然一冷,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又開始隱隱刺痛她,提醒著她昨日的是是非非。她警惕似的往后連退了幾步,就像被虎豹逼入絕境的羚羊一般,瞪著兩只眼睛,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轉(zhuǎn)身奪門而逃!
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她不敢貿(mào)然叫人,畢竟他出手的速度她是見識過的,恐怕外面的人還未進來,她就會命喪黃泉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不是走了嗎,為何又會出現(xiàn)在她的宮中,還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太監(jiān)的模樣,青天白日的就到處亂晃,招搖過市?而且,他究竟是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的,又站了多久,為何她竟然連一點點動作也未察覺到?
他看見她這般提防形容,仿佛也并不覺得奇怪,而是洋洋灑灑地坐到旁邊的凳子上,頓了一會兒,才低吟道:“昨天,謝謝你。”
昨天,多虧了有她救治,雖然手法生疏叫他受了不少苦,倒也是救回了他一條命;而且,若不是有她提點,他也想不起來去偷小太監(jiān)的衣服,又這樣如魚得水的在她宮里游蕩。
昨天的事不提還好,一提茂兒心里的怒火就更加不可抑制,她怒瞪著他,壓制了好半天,才裝作不痛不癢道:“誠然我已經(jīng)收到你的謝禮了。”
他聽她這樣一說,略微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她是話中有話,也便微微笑了,一抹珠色斑斕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竟顯得略有幾分縱容,只聞他念念道:“你嘴巴倒是伶俐,罵人也不帶臟字。”
現(xiàn)下的他,已經(jīng)脫去了昨夜狼狽不堪的模樣,只是臉色還十分蒼白,有些血氣不足。雖然是穿著一身太監(jiān)的服飾,卻也遮擋不住那非凡的氣質(zhì),他股子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傲然和不羈,以及紛紛點點落花著雨般的清冷和孤高,即便是皇家子女中也是少見的。
少年獨特魅惑而漂亮的臉龐在細絲一般散開的日光下看來,更是覺得如瓷器一樣精細,他將三千青絲悉數(shù)挽起,毫無掩蓋的露出整副英俊面容,更顯得面若桃瓣,鳳目斜飛,毫無瑕疵可言。一個男兒,能美到這般田地,也是叫人心驚了。
茂兒怔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不愉道:“你是爺,我哪敢說你的不是啊!我只求咱這小廟少惹你這尊大佛幾分,省得回頭被大水給沖了!”
這人一副皮相生得是好,就是心術(shù)不正,那份心狠手辣,真不敢相信是他這樣的美少年做出來的。可是,奈何這世道不好,回想昨晚初見,他還老是跟她裝逼,一想她就一肚子氣,眼下也便更加覺得他神煩!
茂兒眉頭緊鎖,這種又怕又煩的心思,將她折磨得很是痛苦。
她也不曉得自己現(xiàn)在該怎么辦,也只好默默祈求外頭人都機靈點,趕緊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去通報長姐過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