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脩鈺和冷青墨齊齊回頭,江帆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在齊脩鈺身后不遠處筆直地站著,冷峻的臉上有幾分柔和的神色。
“冷大夫一起去吧?!饼R脩鈺站起身同時對冷青墨說道。
冷青墨點點頭,余光掃了眼江帆。
江帆未看他,沉默地跟在齊脩鈺身后,即使身在齊軍營里,他依舊小心警覺。
營帳處,左戈守在門口,剛進去便有人將飯菜端上桌子。江帆從袖中拿出銀針,將飯菜一一檢驗,確認沒有問題退出營帳。
只剩下齊脩鈺、冷青墨兩人,后者問:“每日都需要這樣?”
齊脩鈺輕笑,“小心翼翼可以活得更久,未嘗不可?!?/p>
冷青墨眸中神色不明,卻不再言語,兩人安靜地吃飯。
齊脩鈺沒吃多少便放下筷子,冷青墨知道她心情還有些低落,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明天趕路辛苦,多吃點?!?/p>
齊脩鈺把湯推還給他,見他挑眉,笑了笑,道:“這湯不合我口味。”
冷青墨疑惑地看眼碗中湯,又嘗了嘗,雖稱不上珍饈美味,也算是色香味俱全,她連嘗都未嘗,怎么知道不合口味。
齊脩鈺不解釋,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真是挑剔!”冷青墨忍不住說了一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么挑的她在青峰山下的那幾天她是怎么忍受過來的。
齊脩鈺回看了他一眼,幽幽道:“青峰山下冷大夫對我的恩情,我一直都記著?!?/p>
冷青墨挖了她一眼,放下筷子,敢情她還記著苦藥苦粥的仇。被她記著仇,她的飯菜他也吃不下去了。
齊脩鈺輕笑。
晚間,齊脩鈺與軍中將領就行軍事宜又細細商討了一番。
齊脩鈺這一路除了十萬騎兵就要了個公孫牧同行,眾人被她白天的怒火嚇到,不敢再提出反對意見。
齊脩鈺回到營帳,不多一會冷青墨便來了,他對她伸出手,掌中一個白瓷瓶。齊脩鈺接過,一打開,一股冷冽的清香散開,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本是佳人,奈何為王!
冷青墨搖頭,手腕一翻,掌中又多了一個瓷瓶。
“這又是什么?”齊脩鈺微揚著頭看他,眉眼的笑意未散,清秀的容顏分外明亮。
“凝香丸,有百毒不侵的功效,你留著?!崩淝嗄谀侨绠嫷娜蓊伬镎苏?。
齊脩鈺擰開瓶塞,倒出藥丸,吃下一顆。
沒想到她如此干脆,冷青墨又是一怔,對她的信任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間不上不下。
“明日讓凝柔也跟我們一起,怎么樣?”齊脩鈺將瓷瓶留在手中把玩,看著他問。
“好。”冷青墨點頭。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齊脩鈺率領大軍往梁國西北進發。
梁國西北方地廣人稀,為了隱蔽行蹤,齊脩鈺一眾順著公孫牧指引繞遠路而行,待到梁國最西北的第一座郡城已是半月后。
這座城名為巴郡。
說是郡城,人口不及安陽下的一個縣,城墻更是破舊得可憐。
高寒勒馬到齊脩鈺身旁,笑道:“大王,這梁國西北也真是窮啊,只看這城墻破爛的樣子,只怕我們大軍一走一過就能拿下這郡城?!?/p>
聽聞他的話,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
冷青墨皺了皺眉,在余尚、高寒等人,甚至齊脩鈺眼里,人命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齊脩鈺淡淡道:“既然一走一過就能拿下的郡城,本王便要兩位將軍做到不費一兵一卒!”
眾人同是一震,高寒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伏魔咧著大嘴,“這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齊脩鈺轉眸看他,“伏魔將軍知道巴郡有多少守軍嗎?”
伏魔茫然搖頭,“不知道。”
“五千?!饼R脩鈺凝聲道:“巴郡的守軍加上百姓也不過萬人,而我們有十萬騎兵。若是沒有城門阻隔,你們能做到全軍完好無損嗎?”
“能!”余尚、高寒對視一眼,同時大聲說道。
“好!休整半日,夜晚攻城!”齊脩鈺吩咐。
“大王,怎么會沒有城門阻隔,難不成梁人還能開門迎接我們入城?”高寒又問。
“為何不可?”齊脩鈺輕笑。
高寒不解,還要再問,余尚拉住他,示意他先按齊脩鈺指示行事。
齊軍就地扎營,因為夜晚就要攻城,營寨搭建簡單。安頓好大軍,高寒找到余尚問道:“余將軍,你先前為何拉住我,難道你也認為梁國會主動打開城門?”
“大王既然這么說了,必定不會錯!”余尚道。
“你確定?”高寒仍是不相信,他們可是有不費一兵一卒的軍令在,若是城門不開,他們強行攻城,難免不會出現傷亡。
“恩!”余尚點頭,“大王從不說沒有把握之事,這攻梁計劃是大王定的,她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只需按大王命令行事即可?!?/p>
高寒皺了皺眉,不再多問。
余尚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終于明白齊脩鈺為何要自己親率騎兵了。
騎兵可算是攻梁中的一支利刃,直插梁國腹背,用得好,梁國前方軍心渙散,用得不好則是齊國十萬騎兵死在梁國西北。
而要用得好,必然要有一個足夠有威懾力和能力的人來用。放眼整個齊國,有這個能力的將領不少,南宮九歌、武昕赭都能夠做到,但是能威懾住北努的五萬騎兵,讓他們絕對服從命令的人,只有齊脩鈺一個!
想到此,余尚不禁苦笑。
這個道理想必南宮九歌、韓靖幾人都明白,否則以他們與齊脩鈺的關系,怎么會同意她親自犯險?
可嘆的是他自己,他比齊脩鈺虛長多歲,而她的謀劃之精準,看局勢之透徹,他只能望之項背。比起南宮九歌、韓靖等人也是差了不止一兩點。
高寒見余尚臉上情緒變了又變,擰眉問道:“余將軍,你在想什么?”
余尚扭過頭,笑道:“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去問問大王的想法?!?/p>
高寒翻了個白眼,暗道現在要去問,早先還攔我干嘛。
余尚訕笑,“高將軍有所不知,我一直在大王手下做事,早習慣了對大王的命令無條件服從。如今卻想明白,若要站得更高,還需多向大王學習。先前攔高將軍,是因在大軍之中,有些話大王不方便說?!?/p>
高寒仔細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但對余尚要向齊脩鈺學習的說法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齊脩鈺只是個小丫頭,她能成為齊王已經是不可思議,領軍作戰她還能比他這個征戰多年的老將更懂?不過她的身份擺在那,他也無可奈何。
他兩人到時,齊脩鈺正在和冷青墨喝茶,公孫牧和江帆立在一旁,前者正在不停地說著話。
單看齊脩鈺和冷青墨兩人,一個仙姿玉貌,一個風華絕倫,這兩人坐在一處,騎兵凜然的肅殺之氣都像是多了幾分仙氣。
余尚和高寒頓了頓,對視一眼,走到齊脩鈺面前,恭敬施禮,看向冷青墨的目光也是含著敬仰。
“坐吧。”齊脩鈺隨意道。
“大王知道我二人要來?”高寒從軍多年,也有些眼力,見齊脩鈺的樣子似乎是在等著他們。
“你們不是還有疑問未解。”齊脩鈺道,看了一眼余尚,暗道終于開竅了。
余尚本是個聰明又有能力的人,奈何這些年不知道是她太強勢了還是其他原因,跟著她慢慢地不會思考,只知道聽令行事。如今齊、梁交戰,一個不會思考的將領難擔大任!
余尚在齊脩鈺那一眼里看出了一絲意味,聯想到自己這些年的不作為,臉色微微泛紅,低下頭,不說話。
齊脩鈺見他的樣子笑了笑,繼續道:“幽明的人已經進了巴郡,子時會偷襲巴郡城門守軍,打開城門。等幽明信號一出現,你們便立即攻城。不過梁軍作風彪悍,即便是城門打開,想沒有將士死傷也不可能。所以,本王要你們勸降!”
高寒皺眉道:“既然梁軍彪悍,怎么會投降呢?”
余尚想了想,分析道:“梁國西北落后,遠離都城,巴郡的百姓對梁國的忠誠度不會太高,在毫無取勝的希望下,讓他們投降不會太難!”
齊脩鈺滿意地點點頭,“正是如此,勸降一事就由余將軍來做吧,本王現在還不宜暴露身份?!?/p>
余尚躬身領令。
兩人離開,這一塊小地方又恢復了他們未到之前的樣子。
齊脩鈺注視著遠方,眼睛如一汪深潭,冰冷地毫無感情。
冷青墨擰眉看她。
自從踏上西北的征程,便常??吹剿绱说纳袂?,一路下令理智地近乎殘酷。這樣的她與前幾日那個嬉笑怒罵的少女恍若兩人,令他覺得分外陌生。連凝柔面對她都是拘謹恭敬的模樣。
“冷大夫這樣皺眉看我是什么意思?”齊脩鈺忽地轉過頭看他。
“你在擔心什么?”冷青墨問。
齊脩鈺輕笑,她早知道在冷青墨面前想藏住事是不可能的,何況她也沒想過要藏。
她如話家常般慢悠悠道,“梁國兵力有五十萬,十萬駐守都城寧昌,十萬駐守潁川,另外三十萬在嘉峽谷一戰大敗后只剩十萬。到今天距離嘉峽谷梁國大敗剛好一月,可梁國卻依舊按兵不動。”
冷青墨擰眉沉聲道:“你懷疑他們暗中另有部署?”
齊脩鈺向一旁的公孫牧揚了揚頭,“幽明已經查了一段時間,目前還沒有查到梁軍異動的消息?!?/p>
冷青墨揚眉,“何不再等等?”
齊脩鈺上下打量他一眼,撇撇嘴,“您還真是除了醫書什么也不關心!”
冷青墨哼了一聲。要不是她,他只怕這輩子都會待在上清鎮,這外面世界的事與他何干!
齊脩鈺無奈搖頭,“周國和楚國開戰了!”頓了頓,幽幽道:“楚國國力遠不敵周國,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一旦楚國亡國……”
公孫牧和江帆同時皺起眉,面上出現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