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落塵坐在桌前，正愜意地品著茶，哪有喝多的樣子，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問道：“鈺兒接下來有何打算？”

齊脩鈺坐到他對面，慢悠悠道：“自然是攻下梁國。”

靈落塵笑著看她，“然后呢？”

齊脩鈺不緊不慢地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治理梁國，坐擁兩國。”靈落塵仍是笑著看她，目光越來越精亮，齊脩鈺卻似沒看到，依舊自顧自地喝著茶，過了好一會，她放下茶杯，問道：“外公覺得這樣如何？”

靈落塵幽幽道：“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在外候著的江帆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齊脩鈺進入營帳時他是什么樣，出來時仍是一樣，仿佛過去的只有稍稍一會的時間。江帆見齊脩鈺出來，便跟在她身后，他不知道齊脩鈺跟北努王談了些什么，但他從齊脩鈺的眼中看到了笑意，這樣就足夠了。

靈落塵來嘉峽谷的時候是五萬大軍相隨，從嘉峽谷返回的時候，身邊只剩下兩千的騎軍護衛。

齊脩鈺率著十萬騎軍相送，往北方走了數十里路，為首的靈落塵停了下來，“鈺兒送到這就好，回去吧！等忙完這陣，記得你們幾個要去北努看看我！”

齊脩鈺點頭，“外公放心，鈺兒屆時一定會去北努！”

回營路上，齊脩鈺看向冷青墨，“你聽見外公的話了，到時別忘了！”

冷青墨拿眼瞅她。

齊脩鈺得意一笑，反正他這個醫官是跑不了！

眾人剛回到營地，齊脩鈺就召集各軍統帥去中軍帳議事。

齊脩鈺在養傷時已有了計劃，議事時直接敲定。兵分三路，武昕赭統領第四軍團攻打梁北潁川，南宮九歌直取梁國都城寧昌，第二軍團輔助，而兩批騎軍聚集一處，繞過上清鎮，沿西北而上，掃平梁國西北兵力。

至于騎兵統帥，自然是……齊脩鈺！

韓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西北進軍路途艱辛遙遠，大王是一國之君，不可冒險！我跟大王換一換，正面進攻最是艱巨，大王督戰，將士們士氣更足！”

眾人也是點頭，雖然韓靖不是去西北的最好人選，但也比齊脩鈺親自上陣好。上次的事已讓眾人心有余悸，現下哪敢同意她深入梁國腹地！

齊脩鈺擺擺手，“韓靖是第二軍團大將軍，哪有率騎兵的道理，你們不用再說了，此事就這么定了！”

“大王不可啊！”眾人意見出奇地一致，齊呼不可。

看著一臉堅決的眾人，齊脩鈺氣笑了，她背著手原地走了兩步。在眾人以為她要“順應民意”的時候，齊脩鈺猛地回過身，一巴掌拍在桌上，“到底你們是大王，還是我是大王？一個個違背王命，想造反不成！”

齊脩鈺這突然的發火，把眾人嚇得愣在原地，連與她關系最親近的韓靖都不敢說話。反應過來后，一個個跪在地上，“大王息怒，末將等絕無此意！”

“那就照本王旨令行事！”

此時眾人哪還敢說“不”字，忙齊聲道：“謹遵大王諭令！”

齊脩鈺一甩袖袍，哼了一聲，走出中軍帳。

待齊脩鈺走后，眾人堪堪起身，抬起袖子擦擦額頭虛汗，圍著韓靖和南宮九歌問道：“韓將軍，大王這是怎么了？”

韓靖直咧嘴，語氣不善道：“我哪知道！”說著也是一甩胳膊，轉身走出去。

眾人還要說話，南宮九歌擺擺手，“大家都回去，各自安排好，按照大王旨令行事！”

再說齊脩鈺，從中軍帳出來后，打發江帆、左戈離開，獨自往軍營南邊走去。此時看她臉上，哪有半點惱怒之色，神色悠然自得得很。

“大王等等我！”沒走一會，韓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齊脩鈺一轉身，韓靖三兩步追上來，苦著臉道：“大王信不過我！”

齊脩鈺伸手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少給我胡說！我要是信不過你，這世上還有我能信得過的人嗎！”

“那大王不讓我率騎軍去梁國西北，偏要自己涉險？”韓靖看她。

“你那么聰明，不知道其中原因？”齊脩鈺反問。

韓靖垮下肩，深深嘆口氣。

齊脩鈺不搭理他，繼續走。

“我們要去哪兒？”韓靖一看不是去齊脩鈺營帳的地方，奇怪地問。

“找冷大夫。”齊脩鈺答了一句，看了眼左方赫然的“軍醫處”三個大字，挑簾走進一個營帳。

“找冷大夫干嘛？”韓靖又問，一抬頭，看見營帳里情景，眸光一時不覺定住。

營帳內，冷青墨立在桌案前，修長白皙的手握著藥杵，細細研磨藥草，一縷青絲從肩后滑落，搭在肩膀一側。入目處，青衣少年眉目清朗，俊美絕倫，不染纖塵。

齊脩鈺走向他，裊娜娉婷，淺笑盈盈。

韓靖看著兩人站在一處，除了衣飾上的差別，再也找不到一處不協調的地方，容貌、姿態、氣質，無一不是般配。沒等做出反應，人已退出營帳外。

“你怎么來了？”冷青墨不抬頭地問。

“找你討個消腫的藥膏。”齊脩鈺望著藥罐里的藥好奇道，“這個藥味道這么好聞，做什么用的？”

冷青墨隨手從桌子上摸了一瓶藥扔給齊脩鈺，依舊不抬頭，“去疤的藥。”

齊脩鈺湊過去仔細看兩眼，轉眸看向冷青墨歡愉地問道：“能去掉？”

冷青墨抬頭看她，這一刻她臉上的笑容單純地如同孩童一般，笑得彎彎的眼睛漾著令人心醉的光波。

他看得怔了片刻，又垂下眸繼續盯著藥膏，“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不該忘了，她終究不是個單純的孩童！

齊脩鈺自然沒忽略他眼中情緒的變化，臉上的笑容散去，將冷青墨扔給她的藥抹在手心，道了聲“多謝”便要往外走。

“你手怎么傷了？”冷青墨未想到藥膏她是要來自己用，望著她轉過身的背影問。

“小傷而已。”齊脩鈺腳步不停，接著道：“明日大軍啟程，冷大夫今晚收拾好行囊！”

“我看看你的手！”冷青墨又道，人已站在了齊脩鈺面前。

“都說了是小傷，有什么可看的！”齊脩鈺當做看不見，徑直要往外走。

冷青墨拉住她，揉揉眉心，緩了語氣問道：“你在氣什么？”

齊脩鈺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您可是我的醫官，掌握著我生死，我哪敢生您的氣！”

冷青墨看了她，半晌，慢慢笑開了。真是個小孩子！說翻臉就翻臉，眉眼不覺溫柔，“把手松開我看看。”

齊脩鈺被他笑得臉色忽地一紅，手一伸，攤開的手掌微微透著紅腫。

冷青墨皺眉看了一眼，“對你來說確實算個小傷，是沒什么可看的，殿下去忙吧。”

齊脩鈺氣得一橫眉，“怎么是小傷！明日大軍就啟程了，本王手傷著怎么騎馬？你必須現在就治好！”

冷青墨眉眼帶笑，拿過藥瓶，將藥膏涂在她掌心，指腹輕輕揉勻了藥膏。

藥膏涼涼的，冷青墨的指腹卻是暖暖的，隨著他的動作，掌心傳來癢癢的感覺，齊脩鈺不覺又紅了臉。

“好了！”冷青墨放開她的手，望著她，“怎么會傷了手？”

“我要率騎軍從西北方進攻，所有人都反對，非常時期哪有時間慢慢商議，只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本王的威嚴！”齊脩鈺板起臉。

“所有人都反對難道不是因為你的決策有誤？”冷青墨看她，他可不相信事情像她說得那么簡單。

“當然不會！我的安排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方法。”齊脩鈺斜了他一眼，自信道。

“你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痛！”冷青墨不留情地打擊，“前幾日一身傷躺在青峰山腳的人不是你？”

“那只是個意外。”齊脩鈺黑著臉，威脅道：“別以為你救了我就能來說教我，這件事你不準再提！”一提起她就想到那一碗碗黑乎乎的粥和藥，還有冷青墨故意整她不給她蜜餞，瞇起眼睛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冷青墨一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知趣地不再說話。

齊脩鈺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往外走。

冷青墨看著她的背影搖頭而笑，正要再回到桌前，忽地聽見營帳外韓靖冷冽的聲音，“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