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青墨臉色頓變，將手中酒壇一扔，一個大步接住齊脩鈺即將倒地的身子。

齊脩鈺望著他笑容淺淺，抓著他的袖子，閉上眼，語氣懶懶地道：“我困了！”

冷青墨盯著她半晌，輕嘆口氣，抱住她動作輕緩地跳下宮殿。剛一站穩，江帆急忙沖過來，望著他急聲道：“冷大夫，你怎么沒攔著大王！”

“你問我？”冷青墨斜了他一眼，“她讓你送酒你就送酒？那么兩大壇酒，你怎么不把酒缸搬上去！”

江帆被嗆得臉一紅，低聲道：“我看你們今晚心情都不大好，既然大王要喝酒我也不能攔著，誰知道喝得這么急……”

冷青墨翻翻白眼，懶得理他。

江帆繼續問道：“大王為什么要喝酒？”

冷青墨抱著齊脩鈺的身子一頓，臉色冷了冷。齊脩鈺忽然睜開眼，惱道：“吵什么！回寢殿！”

“你沒事？”冷青墨低頭看她，往日白凈的面頰現下像熟透的蜜桃，粉色中透著誘人的氣息，抱著她的手臂一緊。

“我有什么事？”齊脩鈺皺皺眉，身手推了推他。

冷青墨見她吐字清晰，神智也算清醒，順勢將她放到地上，卻不由得舒了口氣。

齊脩鈺冷著臉掃過他和江帆，抬步往殿內走去。只見她高高抬起右腳，在空中懸了一會，重重落地，再抬起左腳，亦是抬得高高的，半天才重重落地。

看到她的動作，冷青墨臉色變得難看，江帆更是錯愕地瞪大眼睛。冷青墨上去拉住她，齊脩鈺甩了他一眼，“做什么！退下！”

冷青墨登時氣笑了，抱著胳膊后退一步。

齊脩鈺繼續著高抬腿重落地的動作，走到錦瑟殿的門檻處，她停了下來，兩眼直直盯著門檻。

冷青墨和江帆對視一眼，一左一右站到她身旁，奇怪地看她。

“雕蟲小技！”齊脩鈺嗤笑一聲，兩手提起下衣擺，直直蹦了過去。

冷青墨忽地笑了，江帆眼皮直跳。

齊脩鈺不知不覺，一路詭異地走進一間房里，坐到床上踢了鞋，往床上一躺，閉上眼，拽過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只露眼睛和額頭。

冷青墨看不下去，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她的鼻子和嘴巴。

齊脩鈺拉著被子又拽了上去。

冷青墨再拽。

齊脩鈺一把抓住他的手，“別動，不然把你手砍了！”

冷青墨恍然怔住，冰涼的手指，迷糊的聲音，緊閉的眼眸，蠻橫的命令，他第一次遇見她，也是這樣的場景！

齊脩鈺握著好一會，再沒有人拽她的被子，慢慢松開手，縮回被子里。

冷青墨僵著動作，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柔，過了一會，聽她呼吸均勻，向江帆打個手勢，兩人離開屋子。

“明早我送醒酒湯來。”冷青墨說了一句，去往走廊另一側的房間。

齊王宮另一邊的瑤光殿。

薊濯斜靠軟榻，酌著小酒，眼中精光盡現，“齊脩鈺果然去看他了！”

“是的！不過稍坐片刻就走了，什么也沒說。”對面的男子恭敬地答道。

“說不說什么不重要，只要她有興趣就好！”薊濯搖晃酒杯，恢復到先前在客棧那漫不經心的模樣。

“齊王會有興趣嗎？”男子不確定地問，有一瞬的失神。

“柳延！”薊濯突然坐起身，眼神銳利地看著他，“你不會被齊脩鈺迷住了吧！”

“屬下不敢！”被稱為柳延的男子一驚，急忙跪倒在地，慌張地辯解。他是什么身份，齊王是什么身份，他哪敢有一絲一毫的妄想。

“不敢就對了！”薊濯冷哼一聲，緩了神色又道：“看來安陽的傳言不假，那個女人倒真是個絕色！若論容貌，只怕長公主都不能比過她。可她偏偏坐著至高的王位，有著勃勃的野心，只見王者威嚴，不見女子柔情。女人，還是當如長公主！”

“大王說得是！”柳延連忙應道。

“起來吧。”薊濯繼續靠回軟榻，“讓依夢看緊了那個賤奴，適當時候多警告他，憑他，不多費點心思齊脩鈺是不會相信他的。你現在就替本王去看看他。”

“是，大王。”柳延應了聲，退到殿外，稍站一會，臉色恢復正常才大搖大擺地走向怡和殿。

“依夢姑娘，琴師大人可休息了？”柳延在怡和殿前看到依夢，溫和有禮地問道。

“回柳大人，琴師大人還未休息。”依夢嫣然一笑，“我這就帶大人過去。”

“有勞依夢姑娘了。”柳延說著客氣話，對一個這樣的大美人，他想不溫和有禮都做不到。

“琴師大人，柳大人來看你了！”依夢走到琴音所在的屋外，大聲說道，不待里面傳來聲音，便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柳延跟在她身后，也是徑直進去，踏入后隨手將門關上。

“琴音參見柳大人！”琴音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來不及穿中衣，只是將外衣胡亂披在身上。

柳延走到他面前，圍著他慢慢走了一圈，慢慢蹲下身，目光森然地盯著他，“你就這樣來見我？”

“柳大人恕罪！琴音一時動作慢了，絕對不會有下次！”聽到他冰冷的聲音，琴音的身子不覺一抖。

“下次？”柳延冷哼一聲，一把掀掉他的外衣，露出血跡斑斑的里衣，以及琴音一聲低不可聞的吸氣聲，“若是這次進來的齊王，你覺得你要如何向她解釋？”

“柳大人放心，我絕對不會讓齊王殿下看到的！”琴音抬起頭解釋一句，又連忙低下頭。

柳延瞇著眼看他跪在地上，伏在地上的手白皙得刺眼，眼中精光一閃，抬起腳狠狠向他的手踩去。

“柳大人！”依夢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冷喝一聲，同時一抬腳將跪著的琴音踢到一旁。

柳延猛然回過神，連忙看眼倒在一旁掙扎起身的琴音，看到他的手依舊完好，不由得松口氣，向依夢微微抱拳，“多謝依夢姑娘及時制止。”

依夢冷眼看他，“柳大人，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憎惡他，想要打罵侮辱也無所謂，只是若要傷了他的手，讓齊王看出端倪，壞了大王的計劃，只怕你死罪難逃！”

“是是，這次絕對是意外，不會再有第二次，還望依夢姑娘不要向大王提及此事。”柳延連連擦拭額頭的虛汗，他是真的害怕。以依夢在薊濯心中的分量，此事只要如實稟告上去，即便琴音的手沒事，他也絕對免不了重責。

“大王既派了你來，必是有事，柳大人還是不要耽擱時間了，說你的事。”依夢說完，坐回桌旁，倒了杯茶自顧自喝著，再不看房中兩人。

柳延松口氣，轉向琴音，他依舊跪在原來的地方，若不是他伏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抖，一側的衣服被依夢踢著滲出一片血跡，他都會以為剛剛發生一幕是幻覺。

斂了心神，他低頭看著他，“你的任務是不擇手段成為齊脩鈺的人，打探對北燕的一切消息，若是她對北燕有任何動作，而你一無所知，你自己的性命先不說，想想你在北燕的娘親，我保證她絕對會死得很慘！”

陰冷的聲音讓琴音一顆心如冰封，貼著地面的雙眼涌上無盡的絕望，他竟連死都不能！

“是！”聽到自己低如蚊吟的應聲，心如死灰。

柳延又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手時眼里又出現狠絕的神色，沒再多說什么。轉向沖著依夢，硬是扯出一絲笑意，“依夢姑娘，我的事已說完，不再叨擾了。”

依夢放下手中的茶盞，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送柳大人出去。”

“有勞依夢姑娘了。”柳延笑道。

他二人離開，琴音撐著地，慢慢起身，剛一站起來，天旋地轉，伸手扶住床沿，緩了好一會，才又坐下，眼中是濃濃的絕望之色。

師父曾經說過，終究有一天他會遇到一個能聽懂他琴音的人，那人將是他的知音。只要心懷著希望，總會遇到那個人，只要堅定信念，總會重獲自由。

這么多年，每當步入絕望的境地，他都會想想可憐的娘親，想想師父的話。于是，這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依然活著。他拼命練好琴技，好在他天賦不算差，成了北燕第一琴師，可為何，絕望卻越來越重？

那個人，那個高高在上的王是他的知音嗎？

她來明明是有話要說，她在大殿的眼神明明是聽懂了他的琴音，他明明是找到了知音！可是師父，為何在看到希望的時候，偏又跌入更深的絕望。

她不會是他的知音！

她身邊那個青衣男子，光風霽月，雅致清貴，她在乎的是他！他在他們眼里算什么呢？一株卑微的草還是一粒不起眼的塵？琴音嘴角一抹慘淡的笑容，原來心涼時身上的傷已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