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已被推開。芙蓉如面,似桂如蘭,來者易王府第一丫環宋檀香。
“檀香姐姐,不知您到訪,外面冷,快進來坐?!毕蔫φ酒饋?,倒茶。
檀香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在這里還習慣嗎?”
“一切還好?!?/p>
檀香看著拘謹的夏瑾,心中嘆了口氣,想不到自己也有主動來找她的一天,語氣柔了幾分,“看你渾渾噩噩的,知道在少爺身邊做貼身丫環,要做點什么嗎?”
“我……”
“少爺一向有呷嗽之癥春天和冬天都發作比較厲害,雖然現在他的癥狀日漸減弱,但也不可忽視,他床旁邊的柜子抽屜內有呷嗽之癥藥物,如他突發嚴重,你要及時給他吃?!?/p>
“恩?!毕蔫c了下頭。
“若是他呷嗽之癥每日來犯,數日不減,你就要勸他去無量山暫為休養,若是他不予理會,你就每天在他旁念叨。他數來怕人嘮叨,念他念煩了,他便自個兒上山去了?!?/p>
“原來如此?!?/p>
“少爺平時最愛沉思,他在沉思時,你不要打擾他,一旦他的思路被打斷了,他便會發脾氣。他性格喜軟怕硬,有事你別和他硬碰硬的。顧左而言他,兜個彎來要求,他即使知道你本意,但也會看到你如此用心,而順應你的意思?!?/p>
“還有這等巧妙?”夏瑾笑道,心里卻疑狐怎樣檀香今天一進來就在說易少爺喜好,如此細致。
“他向來飲食有忌諱,有很多是不愛吃或不能吃的。你拿紙墨過來,我說,你先抄下?!碧聪阌纸又馈?/p>
聽到此處夏瑾便皺起眉頭,“檀香姐,你不也是易少爺的貼身丫環嗎?我有不懂的時候就問你便是。你不用一次告訴我這么多,好像要今天把易少爺的所有喜好都一一交代似的?!?/p>
檀香眉頭深鎖,不由幽幽嘆了一聲,道:“我便是要今天把所有事都交代,怕過了今天就沒有機會了?!?/p>
“檀香姐姐,此話怎講?”夏瑾打了個突。
檀香卻似頗為感觸,“夏瑾,你進府,應該有快兩年了吧。對少爺有怎樣的了解?”
夏瑾琢磨了一下,坦誠道,“雖然我和易少爺常有接觸。但他不像楚少爺那樣溫和,他性格復雜,很多時候說話又言不由衷,內心想法我一點也看不懂。”
檀香目光微垂,眉目間并不讓人覺得出奇美艷,但又神情專注極為動人,“我認識少爺已經有十年,那時候也是一個寒冬,我當時應是和他一樣大,也是八、九歲的模樣。當年的冬天比今年的要冷許多,我的父母患病卻無錢看大夫,最后活活病死,我連給父母安葬的錢都沒有,只能拉著他們的尸體,在都城賣身葬父。當時,有幾個公子哥兒的看上了我,放下了銀兩便拉我起來,要我陪他們游玩。只是,我父母尸首在旁,我又如何能安心和他人游玩,自是想先安葬了父母,于是便和他們拉扯了起來。”
“那時候,易少爺出現了,他也認識那幾個公仔哥兒。但他并沒有和他們一樣,少爺反而和他們爭執了起來,最后還跟他們打起架,被別人打到口腫血流了,但還是口中和我念叨,說沒事的,要堅持先帶我去安葬父母。我那時雖是一直痛哭,但看到易少爺卻是無比安心,因為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溫暖和關懷,那個眼神我現在還記得。還好,后來易王爺出現,那些公子哥兒也就散了。我便被帶到了易王府,一直跟著少爺?!?/p>
夏瑾感動的微笑:“想不到易少爺小時候如此佛面暖心,和現在冷冰冰的模樣,相差甚遠。”
檀香雙眸泛著點淚光,聽到夏瑾如此說,便激動道,“不,即使世間轉變,萬事皆移,如此善良的易少爺,怎會變呢。我相信善良的他,一直在他的心中,從未變更。我第一次見他時,看到他的眼神,我從未敢忘,也永世不會忘。”
想不到檀香對易月曜用情如此之深。
夏瑾握住了檀香微震的手,心里也是百般滋味,道,“姐姐,既然你如此看重少爺,便在他身邊一直侍候,妹妹我不會來搶的,也沒這本事搶到?!?/p>
檀香搖頭,繼續哭道,“我一向知道的,他對我素來照顧,更親自教我琴棋書畫,但內心待我只如普通常人,雖在我主動下,也有親密之時,但他從未動心。我雖是失望,但我原本也只是個輕如浮萍的丫環,只要能一直在他身邊侍候左右,便已足以。只是,現在這一切,已變得遙不可及了?!?/p>
“姐姐為何有此一說?”夏瑾內心也跟著一驚。
檀香慘淡而笑,“敏妃娘娘身邊的近身丫環顰兒、紫釵、雨嫣和冬雪都相繼死的死、病的病。之前敏妃娘娘經逢大變,現在她在宮里正是關鍵時候,不容有失,但她身邊卻連己貼心的丫環都沒有,如果有事,如何得了。我看易少爺已經為此事煩憂多天,我又是現在易王府最資深,最適合進宮的丫環,于是便和易少爺主動提出,要進宮照顧敏妃娘娘。少爺已經同意了。兩天后就會進宮?!?/p>
“檀香姐姐!”
想不到檀香平時倨傲,卻能為了易月曜如此。要知道現在宮廷多事,誣陷、下毒、逼供陳出不窮,到敏妃娘娘身邊便如龍潭虎穴,一下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
“他一向疼愛這個姐姐,如果敏妃娘娘有事,估計他會生不如死。如果我能盡自己的綿力,幫到少許忙,就算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只是,一入宮門深似海,我真怕我再沒機會侍候少爺了?!?/p>
一路說著,檀香已淚流滿面,全身都在輕微地顫動。
夏瑾從未見檀香如此失態,她心中不舍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