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姐姐,那不如你叫易少爺另派人去可以么?”
平時夏瑾對檀香可以說是毫無好感,但人心會變,這刻她只想有方法可以讓檀香留下。
檀香苦笑,“傻丫頭,你以為誰都能進宮嗎?好像你這么毛躁的,可能第一天就得罪某個娘娘,被毒打而死了。敏妃娘娘的貼身丫環,一定要是易王府信得過的人,而且會謹言慎行、心思縝密的。我今天本不欲對你說如此的多,只是連素兒都不會回來了。易少爺身邊就只剩下你了,不和你說,我又不知道交代誰人。”
“什么?素兒姐姐為何不會回來了?”
這是什么意思,夏瑾又是一驚,難道素兒也要進宮?
檀香搖頭,“具體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易少爺這幾天在春香樓與朝中高官聚會,素兒本是女扮男裝隨易少爺身旁侍候,誰知道被在場的太尉莫之墨看中,硬向易少爺要素兒過去。后來易少爺就肯了。素兒已經跟那個莫之墨回了太尉府,應該不會再回來。”
“什么?!”
易月曜不是向來疼愛素兒嗎?且素兒還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說送人就送人了!
夏瑾瞬間由驚轉怒,“哼,檀香姐姐,虧你剛才還一直給易少爺說好話。我看他是良心早已經被狗吃了。你們對他這么好,他居然就把你們這樣送出去。不行,我要找他理論。”
檀香趕緊拉住了她,“夏瑾,你不要激動。我們是自愿的,他從無逼過我們。我是自愿的,聽清楚,他從未和我說過任何要我進宮的話,我是自愿的。而素兒,莫太尉這么大的官,如果他硬是要素兒,易少爺要怎樣去爭?難道要他為了個丫環和太尉撕破臉嗎?這是整個易王府的問題,不是他個人的喜好。這樣做,你以為他就好過嗎?你從他的角度想想,他又何嘗愿意呢,只是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夏瑾靜了下來,內心苦楚也不知道是為了檀香、素兒,還是為了她自己。所有的情感,最終也只能化為對檀香的苦笑。
人最痛苦的,是天意不可違,有些事情即使你再不愿意,你也要違心去做,你只能選擇無奈接受,只能讓那種痛在心中蔓延,痛切心扉,欲哭無淚。
易月曜,難道是因為這句話嗎?如果有一天,天意不可違,你也會像檀香、素兒那樣,把我送到他人之手嗎?
檀香道別離開之后,夏瑾就靜坐在房中。
入月園兩年以來發生的種種,不斷在她腦海里重復,令她終于想透徹了。
怪不得夏萱會如有先見之明的要她離開易王府,怪不得楚煜會提出必要時助她出府,原來他們早就洞察到,她在易月曜身邊的尷尬與危機。夏萱說得對,檀香、素兒、她們夏氏姐妹,甚至易王府里面的每個人,都是易王府的棋子。
易月曜安排月園丫頭們學習各種課程,把她們武裝得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身就是有目的的。只要有需要之時,她們隨時會被安放在龍潭虎穴中,或者送與他人做妾,或送進宮討好皇上,又或隨便棄之。
想到如此,夏瑾心中便窒息般痛著,她心中清楚,自己不知何時已在易月耀身上投入情感,如今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卻不知原來自己只是棋子。
“丫頭,天都黑了,怎么不點燈呢?”他居然回來了,黑眸如若寒星。
夏瑾趕緊擦了擦眼淚,避開易月曜的目光,道:“少爺,你回來啦。我馬上叫人準備晚膳。”
菜色擺了一桌,給易月曜倒了杯熱茶后,夏瑾便呆呆的站在了他后面。即使他目光跟隨而至,她也不愿與他對視。
易月曜看得清楚,她抿緊唇一臉倔強,眼神楚楚惹人憐惜,卻掩不住她眼里紅絲,顯然是剛才哭過。
他放軟了語氣,問道,“丫頭,有事嗎?”
夏瑾低頭,不想面對那雙清寒的眼,“無事。”
易月曜灼灼地直視,仿佛要看進她心里去,“你眼睛浮腫,目光呆滯,肯定是有事。有事就說,難道還能瞞過我不成?”
“無事。”
“說!”
“我若說,你會答應嗎?”
“看是何事。”
夏瑾搖了搖牙,狠下決心道:“我想回到楚少爺身邊。”
他表情無波無浪,心中卻是一揪,“你再說一遍。”
夏瑾已亂了方寸,內心只是想快點從易月曜身邊離開,但一時半刻又想不出借口,只能把楚煜推出來,“我不想做你的貼身丫環,我要回到楚少爺身邊。”
易月曜定了半響,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扯動了一下,語氣卻淡漠,“為何突然想要回到楚煜身邊?”
夏瑾見他直直的盯著自己,一雙眼眸幽暗得深不見底,便本能般脫口而出:“不是突然,我是一直都想要回去,我不想呆在你身邊。一刻都不想留在這里。我要回去楚少爺身邊,我只想伺候楚少爺。”
易月曜微窒,眼見她近在咫尺,卻有遙不可及的錯覺,一下子竟理不出思緒。
“咣啷”一聲。
那只青玉茶盞已經在易月曜的手中震得粉碎,整杯滾燙的熱茶全都潑在桌子上,他居然用手震碎了手中茶杯,一絲絲血滴已從他手中滴下。
夏瑾驟然回過神來,臉色煞白:“少爺!”
易月曜眼中森冷,眼睛像是看著夏瑾,但又像從未認識她一般,令她不敢走前一步,過了片刻,他方才冷冷道,“你心中果然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