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皇坐在龍座上看著那由殿外緩步走來的白色身影,眼眸微斂,暗藏一抹幽光,這個男子超然脫俗,不理俗事,身中寒毒活不過三十歲,為什么他的心中依舊會有不安?為什么每次看到那雙幽靜的眼眸,他都有一種被他看穿的錯覺?而他卻看不懂他,看不透他。
“燁殤見過皇上,不知皇上招燁殤來所謂何事?”冷燁殤對著上座的云皇緩緩一拜,卻并沒有跪下行大禮,上座的云皇也沒有計較,私底下這樣的場面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今日皇城發(fā)生之事,朕已然知曉,燁殤認為朕該怎么處理?”云皇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這個男人到底憑借的是什么?居然這么自信他不會要他的命?冷燁殤嘴角微揚,滿眼諷刺。
“皇上圣裁即可,燁殤無異議?!?/p>
“哦?無論朕要怎么處置,你都沒異議?”云皇眼中劃過一抹光亮,卻被他強壓了下去,他倒是很想將面前這個長得越來越像冷王的男人處死,只是他不能,這便是帝王最大的悲哀,即便他坐擁天下,也不能隨心所欲,這般想來倒是不如江湖俠客來的痛快。
“皇上是千古明君,想來不會做出讓燁殤難辦之事。”冷燁殤的話別有所指,云皇身子一僵,眼底一抹陰毒稍瞬即逝,冷王府掌握著云龍皇朝四分之一的兵權,他卻是不敢輕易動彈。
云龍皇朝之所以能推翻前朝女帝,三大異性王府居功甚偉,開國皇帝為了彰顯三大王府的功勛,將兵符一分為四,皇朝軍隊缺一不可調動,這些年看似云家為帝,號令天下,私底下卻處處受制。
作為一代帝王,整個天下的至尊,如果不能完整的掌控軍隊,無疑是皇家最大的悲哀,冷燁殤是冷王府世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也是兵符的主人,他現在不能輕易動他。好在這個男人沒有多久的壽命,到時候單憑冷王府那些混吃等死之人,能守住那條小命就不錯了,只是被一個王府世子如此威脅,他作為皇帝,倒也很是不滿。
“燁殤:朕的長公主和小公主可是對你癡心一片,不知道你更喜歡哪一位?”云皇面上輕笑,滿眼算計。
百年來風王府與冷王府世代聯(lián)姻,關系非同一般,讓皇室頗為忌憚,好在之前冷王退婚鳳妖嬈娶了不明身份的冷王妃夢璃,而如今鳳漣漪又退婚冷燁殤成了太子妃,兩大王府關系惡化,漸漸分崩離析,這倒是讓皇室有了可乘之機。
此時如果能通過皇室聯(lián)姻掌控冷王府,倒不失為一個兵不血刃的好辦法,到時候冷燁殤身死,那兵符自然會是皇家之物。
“長公主是皇城五大美人之一,高貴冷艷,舉世無雙;小公主嬌俏艷麗,堪當絕色,燁殤福薄,自認為配不上兩位金枝玉葉。”云皇算計的如此明顯,冷燁殤又不是傻子,怎么會中計?此時不管他說喜歡哪一位,接下來便是賜婚,為了避免麻煩,還是直接拒絕為好,況且他對那兩位皇家公主本就無感。
“朕可是記得你曾與長公主私交甚好,朕一直以為你會成為長公主的駙馬?”云皇心中不喜,冷燁殤直言拒絕無疑是打了皇室的臉,即便他不能動怒,也不想輕易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皇上說笑,燁殤與長公主之間清清白白,并無私交?!崩錈顨懜冶WC,即便長公主手中有五萬私兵,只要他說一句喜歡,云皇也敢下圣旨,因為在他眼中,他冷燁殤就是一個將死之人,而長公主即便手握兵權,到底只是一個女人,掌控她沒有多大難度。
只是此時的云皇顯然已經忘記,前朝便是女人當政,而開國云皇推翻前朝,也用了十年之久,女人看似柔弱,卻最是不能小看,就比如他的傻妞,假以時日定會成為別人望塵莫及的存在,想到那個水藍色身影,他的眼中不期然的帶出寵溺,看的上座的云皇心中更加不忿,他堂堂皇室公主到底哪兒不如那個卑微的孤女?
“如果朕要圣旨賜婚呢?難道你敢撕毀圣旨不成?”云皇眼中滿滿的威脅,口氣也冷了幾分,這個男人就跟他那死去的爹一樣可惡,既然軟的不行,那他來硬的,他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挑釁皇室權威?
“燁殤不敢,只是皇上,您似乎忘了前朝可是女帝?!崩錈顨懙囊痪湓捑腿缫桓?,直接刺入云皇心中,此時他猛然驚醒,這些年他一直防備他的兄弟、皇子,倒是忽略了那幾位公主,他不敢保證他的那幾位公主手中有了兵權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到時候會不會認他這位父皇都說不定?尤其是那位長公主手中還握有五萬精兵。
“呵呵,朕說的賜婚可不是給燁殤你,而是那位瀲滟絕色的上官紫煙,以她孤女的身份,想來做個皇子側妃也不虧,剛才云熙來見朕,可是對那個紫煙丫頭贊賞有加,據說那首《愛你一萬年》可是亂了很多人的心呢…”
云皇看著下面那個男子越來越黑的臉,滿眼得意,哼,你給朕的心中扎了一根刺,朕怎么會讓你如此輕松?即便朕不能得了那位美人,讓幾位皇子得了想來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朕倒想看看,朕若拔除你的逆鱗,你當如何?
“皇上:燁殤是將死之人,早就將身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知皇上敢不敢賭?您那幾位皇子又敢不敢賭?煙兒是本世子在這世間唯一的溫暖,她一人之重,天下人皆輕,為了她,燁殤不在乎身處煉獄?!?/p>
冷燁殤渾身戾氣,說出的話冷漠中帶著殺伐,如果這個男人敢動煙兒半分,他不在乎將他最在意的云龍皇朝拖入戰(zhàn)火之中。
“冷燁殤:你在威脅朕?為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你竟然連君臣道義都不顧了嗎?就憑你剛才這番話,朕就能要了你的命。”云皇生而為龍,他的驕傲不容他退縮。不過這點龍威在冷燁殤的煞氣面前完全不夠看。
“皇上要燁殤的命,燁殤雙手送上,只是皇上想要的東西將會永遠沉寂,燁殤不才,藏點東西還是能做到的…皇上,燁殤體弱,先回重樓了?!?/p>
冷燁殤說完便揮揮衣袖離開了,他今天就是故意要惹怒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只有讓他失去冷靜,才會露出馬腳,十五年前的事情才會浮出水面,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他已經等不起了,只是苦了那個傻妞,想必今天過后,她的生活將再不復現在的寧靜。
“冷燁殤你放肆…”云皇看著那個遠去的白影渾身顫抖,氣得將御書房砸了個稀巴爛,這個男人簡直與那個該死的冷王一樣可惡,不,他比那個冷王更可惡,該死,該死…
皇宮的低氣壓從冷燁殤瀟灑離去,便維持了很久,據說那一天皇宮御書房的擺設換了一批又一批,據說那一天,不少太監(jiān)宮女因為侍候不周被活活杖斃,據說那一晚侍寢的嬪妃,第二天便得了重病,臥床不起…
冷燁殤與云皇的劍拔弩張、水火不容,上官紫煙并不知道,即便知道此刻的她也無暇多顧,因為她終于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冷王府老祖宗。
上官紫煙奉召來到冷王府一座華麗的院落,走進主屋,便看到一身暗紅色服飾的老婦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左手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以及兩名貴婦,右手邊坐著冷氏雙珠和趙婉凝,她黑眸微縮,心中暗驚,看這架勢倒像是三堂會審一般,只是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值得這幾位冷王府的女主子擺如此大的陣勢?
“紫煙見過老祖宗,見過各位夫人。”上官紫煙上前行了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之禮,便站起身子,微笑立于中央,靜等眾人開口,今日喚她前來不管所謂何事?看這架勢都不能善了,既然結局一樣,那么她也不必謹小慎微,對著這些女人作低伏小。
她本就驕傲,除了面對冷燁殤她心甘情愿委屈自己,其他人還不值得她丟了自尊。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見了老祖宗為何不跪?”趙婉凝果然是最撐不住氣的那一個,上官紫煙秀美微揚,不得不為她的智商捉急。
“紫煙請問趙小姐,你又是什么身份?似乎趙小姐并不姓冷?”優(yōu)美好聽的聲音猶如黃鸝,原本閉眼的老祖宗瞬間睜開了那雙歷經滄桑的灰眸,她上下打量了上官紫煙半晌,沒有說話,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右手撥弄著一串佛珠,一派寧靜。
“上官紫煙你別囂張,待會有你好看?!壁w婉凝無法回答上官紫煙的問話,只能虛張聲勢一句,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滿臉懊惱,眼含忐忑,是啊,她撐死算是冷王府的一個客人,寄人籬下似乎沒有先于主人開口的資格。
“果然傾國傾城,世子被你一時迷惑,倒也可以理解?!遍_口的是那位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上官紫煙面色平靜,心中了然,這位該是那位明王府的庶女,是冷老王爺的一位側妃,只不過冷燁殤喜歡上無權無勢的她,這位側妃不是應該高興嗎?她這般做派卻是為何?
腦中一轉,她便明了,想來這位是不想冷燁殤成婚吧,因為他一旦成婚,這世子的稱呼就直接變成王爺了,呵呵,不知那位滿眼幸災樂禍的趙婉凝,到底明不明白這幾個女人的意思?
“紫煙謝明老太妃夸獎?!?/p>
上官紫煙的一句話說完,瞬間整個屋內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氛圍,任她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個女人臉皮居然如此之厚,這話明明是諷刺之意,為什么到她的嘴中倒成了夸獎了?她到底從哪兒聽出這是夸獎了?
明老太妃訕訕一笑,嘴角抽搐,這話她沒有辦法接下去了,那傾國傾城的說辭確實有夸獎之意。
“紫煙小姐果然巧言令色,不愧是云龍皇城今日傳的沸沸揚揚的人物,今日一見,本夫人倒是對那傳言信了幾分?!边@次開口的算是冷燁殤的二伯母,是明老太妃的親兒媳婦。
“紫煙相信:流言止于智者,傳言未必可信,也許是有心之人故意造謠,二夫人是聰慧之人,定能明白紫煙的苦楚?!?/p>
冷二夫人身子一僵,緩緩閉嘴,她不能再多說,那傳言之所以那么難聽,少不了她們幾人的推波助瀾,如果再就此事多說什么?便真的不明智了。
“都住嘴,丫頭,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一道蒼老的女聲打破了幾個女人的針鋒相對,上官紫煙微微一怔,抬頭便對上了那雙暗藏精光的灰眸,一時間整個屋內靜寂無聲,低迷的氣氛幾欲壓的人喘不過來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