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蝶顯然半晌之后才想起來這女人是誰,笑著回道:“嫂子,是我”。
那女人目光在云涯和云渺身上轉了一圈,笑容有些刺眼:“沒想到連孩子都生了,瞧這孩子,模樣長的真俊兒,你男人呢,怎么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邊說邊丟下盆子走過來,不住的打量云涯,這孩子是長的真好,在鎮上就沒見過長的這么好看的女娃兒,伸手就想往云涯臉上摸去。
肥胖的手上油膩膩的,特別是陽光一照,都能閃出花來。
云涯后退一步,躲過女人摸過來的手,抬頭笑瞇瞇的說道:“大娘好,我叫紀云涯,您以后可以叫我涯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哎呀這小嘴真甜,以后記得來大娘家玩,大娘手藝可巧了,給你做好吃的”。
云涯乖乖的點頭。
鐘蝶臉上的笑容有些破裂,她沒有解釋關于這兩個孩子的來歷,為了能在這個鎮上安穩的待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里八街的那些長舌婦八卦的功力她很清楚,她們現在需要的,是低調。
徐仙枝目光落在紀云渺臉上,她一開始就發現了,這孩子雖然模樣不錯,但是目光呆滯,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不會是個傻子吧。
鐘蝶往前走一步,正好把云渺給擋住,“嫂子,我先回家了,以后再聊”。
“回去吧,有什么需要的給嫂子說”。
忽然跑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看到紀云涯大叫一聲飛奔過來:“好漂亮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嘿嘿,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云涯對此報以微笑,看起來教養良好,“我叫紀云涯,很高興和你做朋友”。
程羽真的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幾乎顛覆了他的審美觀,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就是小人書上畫的小仙女嘛!
不,書上的仙女太冷了,哪有面前的平易近人。
徐仙枝揪住兒子耳朵就往回走:“作業做完了嗎就給我往外溜”?
男孩殺豬般的尖叫飄蕩在藍天白云下,云涯收回目光,牽著云渺的手,跟在鐘蝶身后,推開了塵封的鐵門。
這棟房子是鐘蝶的父母留給她的,她還有個哥哥,在平江市做小本生意,自詡城里人的他自然看不上這幾間破平房,小時候家里窮,為了供養哥哥上大學,初中畢業的鐘蝶便背井離鄉的去外地打工,后來進入紀家做保姆,她和紀瀾衣年紀差不多,又心性純良,紀瀾衣很喜歡她,她就在紀家安心的呆下來,紀家從不虧待下人,有小姐在這里站著,每年都會給她包一個大紅包,她在紀家有吃有住,用不了這些錢,便都給家里寄過去了。
后來哥哥順利大學畢業,卻不去找工作,在家里拿著她寄回來的錢混吃等死,把父母氣個半死,后來把他攆出去謀出路,哥哥竟然對家里生了恨意,大罵家人涼薄,后來娶了個刻薄媳婦兒,更是把還健康的母親活活氣出了病,沒幾年就撒手西歸,再過兩年,父親也隨了母親而去,嫂子的娘家在平江市算是有點錢,嫂子嫌這里晦氣,卷著鋪蓋回了平江,靠著娘家的扶持小日子過的也算是風生水起。
想到哥哥,鐘蝶心里就難受,她留給父母的那些錢全被哥哥和嫂子搜刮一空,辛虧她當年自己留了一點,以備不時之需,否則她和小小姐、小少爺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院子里五年沒有打理,雜草叢生,屋子里更是狼藉一片,值點錢的東西全被嫂子給摳走了,只剩下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床、柜子什么的因為物件較大,也不值什么錢,幸運的留了下來。
鐘蝶把沙發收拾干凈,讓云涯和云渺坐上去休息,她則開始大掃除,云涯站起來對鐘蝶說道:“小蝶阿姨,讓我幫你吧”。
“不用,小小姐,你坐著休息吧,阿蝶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我已經不是小小姐了”。她被父親趕出家門,幸得小蝶阿姨收留,再喊她小小姐也不合適了。
“小蝶阿姨,從此以后,你也像媽媽一樣,喊我涯涯吧”。
鐘蝶笑著點點頭:“涯涯”。
把整個家收拾干凈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鐘蝶看著家里里里外外干干凈凈的,心情高興了不少,正想著怎么解決晚餐,門外響起徐仙枝的大嗓門。
“妹子啊,我就知道你晚飯沒法解決,這不嫂子已經做好了,你帶著兩個孩子來我家吃吧,可千萬別客氣”。
徐仙枝的熱情鐘蝶無法推拒,再加上她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再做晚飯,遂帶上兩個孩子跟在徐仙枝身后離開。
程家是典型的現代化小洋樓,家里電器齊全,裝修風格老氣卻不過時,很有家的感覺。
徐仙枝將最后一個菜端上桌,是道紅燒魚,那味道聞著就非常香,程羽猴急的伸出筷子,被徐仙枝半路截下,板著臉斥責道:“客人都沒動筷子,你著急什么,等著”?
程羽不滿的撇撇嘴,朝坐在對面的云涯吐了吐舌頭,調皮的樣子令云涯彎唇輕笑,程羽見云涯笑了,便使出渾身解數逗云涯,奈何云涯只是抿唇微笑,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就好像,那微笑只是她的一個習慣,不論他做什么,她都會報以微笑。
“你這小子,還知道逗小姑娘開心”,徐仙枝敲了敲他的腦袋,調侃兒子。
“開動了開動了,都不要客氣啊,小姑娘多吃點,才能長個子,看著瘦瘦的大娘心疼啊”,說著夾了一筷子青菜到云涯碗里。
云涯捏著筷子的手一頓,鐘蝶把自己還未開動的飯碗和云涯換了,對熱情的想要給她夾菜的徐仙枝說道:“嫂子您就別管我們了,該吃什么我們自己會夾的”。
徐仙枝訕訕的收回手,她算是看明白了,這是嫌棄她臟了,那筷子她可還沒用啊,這在大城市才呆了幾年,身上凈學些矯情的毛病。
鐘蝶也沒法給徐仙枝解釋,小小姐從小被小姐實施的是名媛教育,笑不露齒,不論人非,食不言寢不語,尤其是潔癖的性子完全繼承了小姐,她剛才的筷子即使沒用,但小小姐也絕對不會接受的。
這不是矯情,而是一種貴族風范,即使小小姐現在落魄了,沒有錦衣玉食、富貴滿堂的生活,但她性子里的某些特質并不會被困苦的生活而磨礪掉,這是與生俱來的、生存與骨子里的一種驕傲,小姐的驕傲是外放的,而小小姐,卻是內斂的,她不會刻意表現給外人看,卻無時無刻的侵潤人心。
比如此時,她吃飯的樣子,優雅的像一幅畫,依稀讓她想起當年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