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殷的聲音淡淡的，十分溫和的樣子，但那客棧老板卻是愈發抖得厲害，說話都不利索起來。
“那……那一男一女生……生的十分俊俏，男的估……估摸十七八歲，女……女的大概十四五歲，二人面容相仿，似是兄妹，長兄似乎喚作胡離，女的……不知。大人饒命啊！”客棧老板磕頭如搗蒜，不一會兒額頭便見了血。
“那么，在場的各位，今晚有誰見過這兄妹二人？”
客棧里一下子靜悄悄的，眾人的呼吸聲都因著這緊張的氣氛變得凝滯。
“若能提供有利的線索，賞銀五十兩。”
……
“大……大人，小……小的見過，小的見過。”重金之下果然有勇夫，一個小二模樣的人連滾帶爬地從客棧的一個角落里鉆了出來。
“哦？你見過？”懷殷低低問道。
“小的見過，小的見過！”那小二忙不迭地承認。
“那還快說，若有半點不實，小心你的腦袋搬家！”丁末惡狠狠地威脅。
“是！是！是！小的亥時起夜時曾見這三人鬼鬼祟祟地從客棧出來，那女子伏在其中一名男子的背后，催著另一名男子，由于隔得遠，小的并沒有聽清這三人說的什么，不過，哎喲媽呀，那兩人的速度，尤其是背那女子的男子的速度，小的就是眨了一下眼，那人就連帶背上的女子從窗外消失了。老嚇人了，那速度，小的瞧著都不像是人！”那小兒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后，被丁末一腳踢翻在地，“胡說八道，不是人是什么！再胡說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卻見懷殷凝神沉思起來，片刻之后注視著墻角瑟瑟縮縮卻依舊眼神閃爍的小兒，笑了笑，“倒是個人才，出來領賞錢！”
懷殷說完，對丁末使了個眼色就轉身走了出去。
“謝大人！謝大人！”小二聞言忙不迭地磕頭謝恩，連滾帶爬地跟著出去。
“給，五十兩，算你小子幸運，被咱大人看中，要不然……”那小二顛著沉甸甸的五十兩錢袋，笑的見眉不見眼，只是不停地附和，根本沒注意那人說什么。
忽然，身后傳來木柴燃燒的蓽撥之聲和人群呼救的聲音，小二嚇了一跳，回身一看，竟見剛剛還陰沉沉的客棧此時被熊熊燃燒的大火映得一片金黃。
小二整個人被嚇呆了，手里的錢袋掉在地上也沒有發覺。
“怎么？小子，嚇傻了，放心，你被咱大人看中了，不會有性命之憂，跟著咱大人，只要你老實聽話，以后掙得銀子肯定比做這破客棧的小二多得多，說不定不到兩年就能娶得嬌妻沒妾……”跟在小二身邊那人見小二呆呆的，只當他是沒想過來，頓時喋喋不休地給他解釋，說的滿臉紅光，唾沫橫飛。
小二卻只是雙目呆滯地看著那愈發壯大的火焰如金蛇般肆意揮舞，不少從客棧里沖出來的男男女女都被圍在客棧周圍的官兵那槍又挑了回去，要么就直接給插了心窩，半個身子血淋淋，半個身子還在火里……
……
趕了幾天路，日夜顛倒的作息生活讓原本就面色蒼白的寧易寒平添了兩個烏黑的眼圈。
“寧易寒，誰給你取的名字啊，這么有詩意。”晚上趴在狐貍背上睡足了的于歸咬著口中香脆的野果，喀嗤喀嗤地跟有些迷蒙的寧易寒閑聊。
“詩意？”
“是啊！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荊軻刺秦王，這詩句可有名了，你沒聽過？”喀嗤一下，于歸又咬了一口，“你也吃啊！”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風蕭蕭兮易水寒……”寧易寒念著念著竟放佛癡了。
“誒？誒！寧易寒！你怎么老這樣？說著說著就走神，真沒意思。”于歸有些不滿地推了一把寧易寒。
“不好意思，小桃姑娘真是語出驚人，令在下收益頗多，在下……”寧易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扯著嘴角給于歸解釋。
“好了好了，逗你玩了，咋都不會開玩笑呢，這孩子，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于歸有些不滿地嘀咕，真是，太無聊了，雖然有他帶路省了好多七彎八拐的冤枉路，但這么大點年紀，咋跟木頭似的一本正經，比狐貍還無聊，帶著你就打算讓你陪說話的，可你也……
“算了，算了，跟你說點正經的，你有沒有想過報仇啊？”吞了一口果子，于歸眨巴著眼睛有些好奇。
寧易寒低頭苦笑一聲，隨即十分堅毅地點點頭：“這仇，自然是要報的。”
“嗯，有志氣，有仇不報非君子，那皇帝老子太欺負人了，不過，你打算怎么報仇啊？”于歸義憤填膺地一陣抱怨，而后繼續好奇地打聽。
“呵呵，打算？我現在獨自一人，寧家也只剩我一人，寧家軍都遠在邊關，我就是有打算，又能如何？一個朝廷通緝的逃犯，又能如何？”最后兩字，放佛耗盡寧易寒的骨血，說的十分咬牙切齒，又悲憤異常。
“誒，你別這樣啊，這都還沒開始你就先放棄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肯定有轉機的，你不要急嘛！”于歸一看捅了馬蜂窩趕緊補救安慰道。
“小桃姑娘真是惠人慧語。”寧易寒由衷地佩服道。
于歸……
“我跟你說啊，我看過不少小……不是，我看過……我聽人講過不少復仇的事跡，有不少成功的，我給你總結一下，你要是想報仇，首先要有人，人嘛，我看你意思你還有一個守衛邊關的寧家軍，貌似人很多很厲害的樣子，不用著急，其次，就是要要有錢，有門道，嗯，門道就是消息，錢嘛，嗯，讓我想想，”于歸語無倫次地說了一籮筐，仔細回想到現在為止看過的各類小說里的掙錢秘方，“嗯，嗯，就是開青樓，啊，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那個你可以建一個收集信息的地方，嗯，組織，這個組織一定要平民化，啊，就是很普通但是很多人來那種，可以接觸各種人的同時還能收集各類消息，這樣有了門道的同時還能掙錢，對了，那消息也是可以賣錢的，比如，你可以賣一下你們國家有名男女的閨房趣事啊，或者什么他國的軍事機密啊！……”于歸自己都是亂糟糟的，說出來之后把自己也給繞暈了，一頭汗地拍了拍腦袋，搖搖頭，算了，她不是干這個的料，報仇謀反什么的，還是不要瞎出主意了，唉，人果然不能無聊，一無聊就容易干蠢事。
拍拍屁股，于歸打算走人，看看附近有沒有更好吃的果子，這幾天老吃這個果子，她都膩得不行。
卻不想寧易寒真把她的話給停了進去，凝神仔細思索片刻，越發地覺得此話有理，此法有可行之處，且行之大大裨益，頓時眼睛一亮就要同于歸就細節方面好好商討商討，“小桃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把戰事用的斥候作用和范圍擴大，更久廣地收集更方面的信息，不僅可以賣，還可以為自己所用？”
于歸是真沒想到寧易寒是真信了自己的話，傻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遲疑地點點頭，“額，大概是吧，就是不要被人發現的好，拿著他人把柄，別人肯定想殺了你。”
說完之后，于歸便逃也似的轉身就跑了，她就這點水平，再問會兒她都沒貨了，趕緊走，趕緊走。
寧易寒有些疑惑地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于歸，起身幫忙拾柴歸來的胡離生火做飯，他們一個是通緝要犯，另外兩個不想惹人注意，抄近路于是直接走了人跡罕至的山路，一路上干糧吃完只好抓些野雞野兔的吃，這兩天，寧易寒在于歸的調教下已經學到了好幾門燒烤技術。
……
又過了數日，幾人行路已經漸漸靠近官道，慢慢地也開始有了人煙。
“呼……總算不用再自己做了，啊！包子、餡餅，我想死你們了！”于歸從狐貍身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就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燒烤什么的吃多了實在是受不了，不管是什么肉，烤的有多好，到最后都是一個味道。
“小桃姑娘喜歡吃包子、餡餅？”寧易寒有些疑惑，這包子、餡餅之類可不是稀罕之物，但就他這幾日觀察，這胡桃姑娘可是十分講究吃的，燒烤的物事新鮮與否、燒烤的時間是長是短、烤后是否外焦里嫩，都十分地講究，稍微難吃點，都不怎么愿意下口，如此講究吃食的一個人，怎么會喜歡那簡單粗糲的包子、餡餅呢？
“切，相較于這天天吃的烤雞烤魚之類的，我當然喜歡包子了，當然，如果我有錢去酒肆吃好的，你當我愿意吃包子餡餅啊，不是沒錢嘛，真是……”于歸給寧易寒翻了個白眼，真是，好好地問什么問，讓她連吃包子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可是，姑娘不是才……嗯，得了二百兩銀子，不是還沒有用完嗎？”寧易寒說這話時有些臉紅，一來想到了自己欠于歸的錢，而來是自己把祖傳的寧家玉佩給賣了，還只賣出了二百兩的低價，有些愧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