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坐在樓上的雅座里，看著來來去去穿梭如蝶的輕紗女子，于歸瞪著眼睛小聲地嘀咕道。
那婀娜的身姿，飄逸的紗衣都抵不過那千嬌百媚的如花面容，而且，還這么多……
“呵呵，自然美，這可是整個應玄美姬最多的青樓了。”施墨笑著瞥了一眼樓里自己的人傳來的疑惑的眼神，而后小心地看了看于歸兩人，見兩人只是專心地四處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離開。
“確實有很多美女，”于歸點點頭，又看了眼狐貍，小聲地嘟囔道，“長這么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愿的，真是，當女人不容易，當個古代的女人更不容易，尤其是青樓里的，唉……”
說歸說，于歸也知道，這是一個時代所特有的事物，不說她沒打算插手這個時代的任何，就是插手，她也沒那個能力，很多時候，人能做的，不過是無能為力地看著。
施墨此時正分神看向別處，也沒有注意到于歸剛剛嘀咕了什么，回過頭來，笑著打了個手勢：“這牡丹閣不僅是整個應玄美姬最多最美的地方，還有不少他們樓里秘制的點心，味道吃起來就是和皇宮里的也不遑多讓，小桃姑娘要不要嘗嘗？”
“要的要的！”說到吃的，于歸二話不說轉了眼神，雙眼晶亮地看著施墨直點頭。
施墨輕笑，折扇搖成一道好看的風景。
于歸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正又不熟，愛笑不笑。是你要請我吃飯的，又不是我逼你的，哼……
施墨并沒有點菜，端上來的都是如施墨口中所說的十分精致悅目的點心。
“這五種點心在一起叫做百花齊放，這個淡綠色的棱狀的叫做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這個桃色的圓狀點心叫做桃綬含情依露井，柳綿相憶隔章臺。”施墨如數家珍般地一一給于歸介紹，于歸聽得直點頭，一個點心都能有這么風雅的名字，還真講究，不過，確實很漂亮，揪揪嘴，于歸從盤中取出那個淡綠色還泛著絲絲涼意的菱形點心，“唔，好軟，嗯，好香，吃吃看，狐貍你也來一塊。”
入口即溶，涼絲絲中帶著淡淡的甜意，就如同雨后的香茶，清香而不膩。
“這個好吃，有綠豆的味道，不過比那個甜，還有三月桂的清香。”
“小桃姑娘真是行家，這道點心的主料還真是綠豆和桂花，另外為了壓住桂花濃郁的香氣，又用洗過的竹葉和槐花放在新砍的竹筒里腌藏，姑娘吃一口就能嘗出，真正厲害，莫不是姑娘以前食過類似食物？”施墨笑著，不緊不慢地看著于歸問道。
于歸暗暗斜了他一眼，真是厲害，這樣都能想辦法套她話，問題是她確實沒吃過，只是林子呆久了對各類花木的味道畢竟熟悉罷了，扯扯嘴角，于歸道：“這么難做的點心，是不是很貴啊？”
施墨到沒料到于歸根本就不接他的話茬，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心頭也有些惱怒，他今日可不是真陪你們出來游玩的，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問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斂去臉上一瞬間的寒意，施墨云淡風輕地回道：“只要小桃姑娘喜歡，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一席話聽得于歸內心激動不已，“施墨，你真是太有錢了！”
……
這是重點嗎？
“啊！要跳舞嗎？”不經意將頭偏向樓下的于歸忽然有些驚喜地叫道。
施墨沉眸，而后平靜道：“嗯，今天趕巧了，正好碰上牡丹閣一月一次百花會。”
“百花會？這是什么？百花展示會？”
“自然不是，”施墨輕笑搖頭，“你看這樓中女子是否生的千嬌百媚、如花似玉，以花喻人，這些嬌滴滴惹人愛的女子才是百花，百花會則是樓里容貌、才藝、名譽較好的十名女子之間才藝的角逐，獲得魁者下個月則可以自由選擇客人。這對于樓里身不由已的女子來說，可是十分難得的機會。”
“哦……”于歸聽出施墨口中對這些女子的輕視和玩弄之意，不由地心情有些低沉，哦了一聲便不想說話。
“百花會正式開始……”
托著腮，于歸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樓下彩衣繽紛、耳鬢廝磨，那翩躚的舞姿、悅耳的歌聲是不是也是他們心中的悲鳴。
施墨有些訝異地看著于歸眼中露出的淡淡的憂傷和同情，動了動唇終是沒有說話。
“下面是由我們聲琴雙絕的聽琴姑娘給大家帶來的曲子——《聽》。”
話音才落，一個面容若空谷幽蘭、氣質如巫山遠霧的紫衣女子抱著一柄烏色的素琴款步走到樓臺中央，那女子也沒有多余的話，面上的表情也不似初初幾位，要么嬌媚惹人憐、要么妖艷勾人魂，她臉上的表情用詞來形容的話，就如同她這個人，清冷悠遠，仿若天空的白云，舒卷在意不在心。
特別的是，這女子上臺之后，擺好琴坐下，臺下也并沒有出現之前那種調笑歡呼的聲音，靜靜的如同為了配合她的出現罷了。
于歸有些訝異，又有些好奇地偏頭看向施墨。
“這位聽琴姑娘據說是長寧沒落的權貴之女，后來因為叛亂還是什么被人賣到了這里，你知道，青樓女子，不論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這里，大家都一樣，不過是賣笑而已，她由于家學淵源，撫得一手好琴，又在媽媽的調教下，會唱不少小曲，就是脾氣性子又倔又疼，不會討人喜歡，偏偏她這樣的，又惹得不少權貴中人的喜歡，記得她初夜的那一天，不少人……”
“好了，我知道了！”聲音有些尖利地打斷施墨有些褻玩之意的品評，于歸莫名地覺得有些惡心，為什么這么說？嚇她？博她同情？還是怎樣？
可惜這些感覺她都沒有，除了惡心和痛恨，她沒有任何感覺。
肩膀為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于歸努力平靜下來，琴聲已起，她好好聽著就好，不生氣，不生氣……
施墨是真的有些驚異，他倒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只是這小桃姑娘一直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他也有些生氣，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讓她有點真實的情緒流露，刺激刺激她而已，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
“誰把紅塵一磚一瓦其城墻
讓兩岸桃花盛開到心慌
兩個世界望一輪月光
我用手指無窮盡地探訪
誰把紅豆一絲一縷磨成香
讓相思從縫隙里溢成江
驚鴻入耳溫柔了滄桑
愿喧囂塵世把我們遺忘
聽你呼吸里的傷
聽你心跳里的狂
……”
歌聲伴著琴聲還在繼續，余音裊裊讓人心曠神怡，于歸卻再也忍不住地全身顫抖、雙目發紅地站了起來。
“狐……狐貍，這……這是我家鄉的歌，這是我家鄉的歌，不是我一個人，真的不是我一個人！”幾乎語無倫次地說完，于歸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狐貍皺眉，忽然伸手將于歸的腦袋按在了胸口，阻止了她從口唇中吐露出的零星破碎的話語。
這個情況施墨可是沒有想到，而且，還在大大地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他套了半天話沒套出來一句有用的，這小桃姑娘一聽到這首曲子，竟然報出了自己的家鄉，可惜的是，他兄長出手太快，之后那些關鍵性的話語被他一按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只是，這首曲子跟小桃姑娘的家鄉有什么關系？
施墨有些著急，就像等待了獵物許久的雷豹終于嗅到了一絲肉味兒，雙目都散發出了蓄勢待發地貪意……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于歸躲在她兄長懷里失聲痛哭，哭聲里難掩一絲讓人無法感知的寂寞、害怕、驚喜和釋放的復雜感情……
狐貍低著頭，雙手不不動地扶著于歸的腦袋和后背，茶色的瞳孔不經意地劃過一絲嘆息……
“狐……狐貍，我……我好了，你放開我吧，我快悶死了。”于歸啞著嗓子，聲音有些悶悶的推開狐貍的懷抱，眼睛紅紅地抬了起來。
施墨咳了兩聲，表情依舊那么得斯文，十分有禮地遞過來一個帶著幽幽香氣的帕子，“小桃姑娘，擦擦臉吧。”
于歸用又腫又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猶豫地接過手帕對著自己的臉就一通亂擦，直到淚跡都擦沒了，才又紅著眼睛舉著帕子，面無表情道：“謝謝，還要不？”
施墨……
“呵呵，自然是要的，來人，替姑娘把這個帕子給洗了。”自始至終沒有碰過那個被于歸搞得沾滿了淚水和鼻涕的帕子。
于歸低低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重新拉著狐貍坐了回去，聽琴姑娘也已經表演結束，此時臺上的已然是一個看起來幼弱的嬌小女子。
“這曲子你不是第一次聽吧。？”既然平靜下來就要好好開始談正事了，她雖然剛剛情緒失控，但還是注意到施墨，甚至這里所有的人在聽到那首歌時正常、自然絲毫不覺得驚訝的表情，很顯然，這曲子不是初次出現在這里。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