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歸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跑到寺里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原本安靜祥和的山里無端端似乎多了一絲緊張和肅殺之氣。
于歸有些忐忑地走到院中,發(fā)現(xiàn)平日此時在院中飲茶閱卷的趙靖此時并不在此,而一旁的一個靠里的房間門卻似有人在的模樣,緊緊的閉上,門口還站著一排守衛(wèi)的人,她害怕有人發(fā)現(xiàn),躲進狐貍之前設好的結(jié)界里就一直沒有做聲,靜靜地等待著。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為什么這么多陌生的人圍著這里?
于歸忍著好奇,靜靜地守在結(jié)界所在的桃樹上,咬著唇,默不吭聲地等待著趙靖的出現(xiàn),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怎么樣了?
日頭慢慢地攀上樹梢,慘白慘白的在地面留下一層謎一般的陰影,于歸瑟縮了一下肩膀,有點冷,而天色也慢慢地變暗了。
打著盹,于歸一個不小心磕到了堅硬的樹干,疼痛之下瞬間清醒過來,摸著腦袋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天色都黑了。
“咦,他們走了?”跳下樹,于歸看見和靜靜端坐在桃樹下的石凳上的趙靖,只是,不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那種平日如蓮花般清澈干凈的臉上卻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嗯,等久了吧,餓了沒?這是給你準備的,吃點吧。”對于于歸的出現(xiàn)絲毫不吃驚的趙靖眼神溫柔地望著于歸,輕聲將一個放在一旁的食盒打開。
“啊?唔,咦?怎么有肉?”于歸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出家人怎么可以吃肉?
“呵呵,出家人不吃,可你不是啊,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趙靖笑笑并不解釋。
“嗯,”于歸點點頭,她是真得餓了,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本來想著晚點萬一他們還沒說完她回去再找點吃的,反正狐貍都會給她留一些的,沒想到趙靖竟然給她準備好了,真貼心,嘻嘻……
“對了,剛剛是誰找你啊?怎么那么多人?看著好嚇人。”于歸邊吃邊說話,骨碌碌的大眼睛好不防備地看著趙靖。
趙靖笑了笑,略一沉吟反問道:“于歸猜呢?”
于歸一愣,而后眨巴了兩下眼睛,“我猜?”
趙靖點點頭。
“唔,”于歸摸著下巴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不會是皇帝吧?這么大排場,還能和千金難求的蓮花大師談上這么久。”
趙靖沒有說話,淺淺的笑容卻有一絲贊許。
于歸有些不好意思,吃了一口饅頭道:“那他們找你什么事啊?你不是出家人嗎?他們干嘛還要找你啊?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趙靖眼神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輕輕地嘆息一聲,雪白的僧袍不經(jīng)意拂過石桌桌面,語氣有些凝重道:“北方出了戰(zhàn)事,長寧一夜之間侵襲了大風燕郡十八城,如今,三十萬大軍進駐攔霸,長寧怕是不打算忍了。”
姜戎以中毒之身回國之后,迅速鏟除了太子黨殘余勢力,廢除太子打入天牢,重整漠北幾大勢力,以鐵血手段重新奪回了軍心,而后,毫不猶豫地傳位二皇子姜禪,并以三大家族族長為護國將軍,共同拱衛(wèi)大風國的安危,這只是表面得到的消息,姜戎本是極擅兵法之人,怕是那就料到了長寧出手的這一天,暗地里該是做了不少準備……
而長寧自從蕭遺別繼位以來,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稱霸五國,本來會盟之后大風受創(chuàng),那時應該是長寧出手的最佳時機,可是,奇怪的是,一向毫無仁慈之心的蕭遺別卻并沒有出手,反而在大風一個多月的緩沖準備之后,突然發(fā)動了襲擊,其速之快,其心之詭,實在是讓人難以揣測。
如今攔霸十八城突失,到底是大風有意為之,還是長寧攻勢太過迅猛?
趙靖還在籌算思索,于歸卻是一下子愣住了,飯也忘了吃,呆呆地反應了半響才明了趙靖剛剛說了什么,他的意思是,快要打仗了嗎?
“長寧……為什么要打仗?”于歸也不知道自己要問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就是胸口又悶又難受,思維混亂地張口問道。
趙靖轉(zhuǎn)過頭,原本淡漠的瞳孔里多了一絲溫柔和憐惜,看著于歸,輕聲道:“打仗從來不需要為什么,因為打仗從來也不是目的,而理由,只是解釋給人心理安慰的虛妄,你不用想太多,好好地照顧好自己就好。”
于歸張了張嘴,想解釋什么,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覺得趙靖說得對,可又好像不對,她想辯駁,又不知該如何辯駁,呆呆地看著如月色般的面容,好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你也要打仗嗎?”
他如果要打仗,她該怎么辦?她不能插入這場亂世之爭的,她答應過狐貍的,她,她是要回家的,他不是也答應過她,和她一起走的嗎?
不行,她心里好亂,于歸心頭一下子跟放了幾桶水,七上八下的,一會兒輕松一會兒擔心的。
趙靖輕聲嘆了一口氣,小心地握住于歸絞在一起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不要擔心,我既然選擇了歸隱,就沒想過再去加入這場亂世爭斗,我所求所做的,不過是一個太平的安身之地。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于歸看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面色依舊有些慌亂,然而,還是信任地重重點了點頭。
“嗯。”
趙靖笑了笑,寵溺地刮了刮于歸的小鼻子,于歸臉一下子紅了,“啪”打掉他的手,嬌嗔道:“不正經(jīng)。”
趙靖笑而不答。
如今亂世之爭怕是正式被長寧拉開了序幕,而大風和長寧如今形勢不明,宛月夾在應玄、長寧和太和中間,怕也是難從這其中分離開來,最重要的,長寧突行此舉,以他對蕭遺別的了解,怕是動機沒那么簡單。
再者,趙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歸,果然,他還是大意了,以前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在乎被誰監(jiān)視,可于歸到了就不一樣了,如今陛下也已經(jīng)知道了于歸的出現(xiàn),在群臣的唆使下一心想要拉攏于歸……
暗暗嘆息了一聲,如琉璃般的眉目間仿若飄入了一朵烏云,趙靖溫柔地看著于歸,他會盡他所能地保護她的安全和快樂。
“誒,你喜歡吃豆花嗎?你們寺里都不做豆花,我饞死了,你想不想吃?我明天給你帶一碗過來好不好?”心事暫時放下,于歸興高采烈地跟趙靖討論他最愛的美食問題。
趙靖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掠過一綹飛到于歸臉上的發(fā)絲,輕聲地應道:“好。”
……
然而,第二日,于歸卻并沒有如往常般出現(xiàn)。
齊府也不太平了。
于歸昨晚半夜回到客棧,由于前夜沒睡好,東西都沒吃多少,就躺床上睡著了,而這一覺醒來,于歸就發(fā)現(xiàn),齊府出大事了。
“狐貍,齊老爺都死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好歹給拖拖,他就這么死了,我這可怎么弄啊?”于歸心急火燎地穿好衣服拖著狐貍就跑了出去,邊跑邊頗為焦急地埋怨狐貍。
狐貍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如今靈力還沒有完全恢復,昏睡的時候如果強行喚醒,今日怕是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再者,那齊老爺又不是病死了,而是氣死的,她就是去了,能干嘛?
等于歸和狐貍小心翼翼又萬分心急地趕到齊府的時候,齊老爺?shù)氖w都已經(jīng)被裝入了棺材,家里一堆老老少少的女人哭得梨花帶雨,而大堂正中央,卻做著終于成了齊府當家人的齊少爺齊天樂,對于父親的驟然離世,他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絲的悲傷,反而布滿了一種志得意滿的得意和喜悅,是啊,他父親,可是活生生被他這個親生兒子氣死的……
昨夜,他那老不死的父親竟然告訴他,他的小妾竟然懷了孕,他還打算把他扶正做他繼母,然后讓那個賤女人給他生孩子,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竟然要一個如此下賤的女子生孩子與自己爭奪財產(chǎn),他果然是不愛母親的,他也根本不愛自己,前些日子連他花的銀子都有了限制,若是再等那個孩子生出來,他是不是還打算分一半財產(chǎn)給他?
齊天樂越想越氣,忍不住就和父親在書房大吵起來,口不擇言極盡惡毒之事地辱罵那個為他操勞了半輩子的男人,最后,兩人都動了怒,齊天樂大罵他辱妻棄子自私自利老不死等等之后摔門而去,唯余被氣得心氣上涌、心臟狂跳的齊老爺獨自一人全身顫抖地坐在書房中。
然后,他正在青樓喝花酒喝的高興的時候,家里的管家來人竟然告訴他,那個老不死的竟然突發(fā)心疾死掉了,他太過高興了,推掉黏在身上的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家,果然,那老不死真得死了,連尸體都硬了。
未免夜長夢多,他當夜就讓管家取出他家老不死早就準備好的棺木,連夜讓人將他換上壽衣送了進去。
從今天開始,他就齊府的大當家了,哈哈哈哈!
看著滿堂的下人和鋪子的主事對自己恭恭敬敬地請安,無言的得意和狂喜充滿他的心頭,然后,慢慢地,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那群哭得像死了爹的女人,他記得,有人女人,似乎懷了那老不死的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