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的死亡終于讓周安寧認識到了,這個世界并非她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紀,人命的消逝是那樣的輕而易舉。
逃離這里的念頭越發強烈了起來,甚至壓倒了原先的那股悲憤之情。
李艷遞給了她一個小小的玉佩——玉質十分普通,拿到當鋪上也不過能換幾百文錢罷了,上面雕刻著王靜的名字。
周安寧心中明了:這恐怕是王靜的遺物了。她眼眶紅了紅,默默接過玉佩。
李艷道:“我也同她說過,女子早晚都會有這么一遭,對象是誰,時間早晚根本沒有差別。只是她終究開始看不開。”
“王姐姐自然不像是某人那樣自甘墮落?!币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人是一個十三歲的姑娘,周安寧記得她似乎是叫做趙大妞。
李艷冷笑道:“是啊,我不知羞恥,所以最后過得最好的人肯定是我。我倒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何臉面一邊吃著我用身體換來的米飯,一邊鄙夷著我!”
趙大妞漲紅了臉,手指著李艷,幾乎無法反駁。她又沒有那個骨氣直接了當說“我以后再也不吃你送來的飯”的話語。
周安寧仿佛沒有聽到她們的爭吵,只是下意識地握緊了那個玉佩。
王靜死后第四天清晨,她從船上的窗口隱隱看見了岸邊的風景。
已經快到岸了嗎?
她看著遠處的岸上的屋子,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在李艷又一次來送飯的時候,她唇角微揚,語氣平淡:“李姑娘,我想知道王姐姐死前的一些事情,你能夠告訴我嗎?”
李艷怔了怔,半響過后,點點頭,“你跟我出來吧。”
看來這些天她已經用身體換取了那些拐子一部分的信任,竟是不需要問過他們便可以做這個主。
跟著李艷走出后,她才發現她們之前呆的屋子外,有兩個身材彪悍的大漢看守著。
看見她同李艷一同走出,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的沒好氣說道:“沒事出來做什么?”
李艷吃吃一笑:“這小姑娘沒見過這海,我帶她見識一下,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p>
眼波流轉之間,自是一種說不出的風情,那大漢見她這媚眼,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黝黑的臉露出了粗俗的笑容:“等晚上再好好整治你這小妖精。”
然后揮揮手,便放她們離開了。
李艷臉上始終是不變的笑意——這份忍功即使是周安寧也忍不住要佩服她一把。
此時正是三月,河上的風吹拂過來,帶著一股的涼意,周安寧忍不住打了個剁手,卻見李艷即使敞著白花花的胸脯,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仿佛一點都不覺得冷。
李艷所挑選的位置不錯,恰好在船上那幾個拐子的視線盲角——想必他們幾人也并不覺得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夠從這船上離開吧。
“她死之前什么話都沒說,很平靜,平靜得我都沒想到她會那么快跳入水里。”
“嗯,我猜到了。”王靜看似溫柔,其實性格中卻也有著堅定決絕的一面。
李艷看了她一眼,“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并不是那種隨波逐流之人。別的小姑娘或許會認命,但你肯定不會?!?/p>
“保不齊,在你低頭的時候,就在想著逃離這里的方法吧?!?/p>
周安寧怔了怔,她怎么也沒想到,李艷居然會一眼看出她的念頭。
似乎被她的反應逗笑,李艷笑得嬌軀微動,睨了她一眼:“真是個天真的小姑娘,被我一炸就炸了出來?!?/p>
她明明只有十四歲的年紀,卻因為一生曲折的經歷,說話顯得格外的滄桑。
周安寧并沒有不安,她直覺地認為李艷會助她一把。倘若她真想害了她,那么在她生病的那段時日,根本不必為她送來藥材。
她視線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不遠處的蘆葦叢,以及越來越清晰的岸上風景,忽地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還帶著幾分的孩子氣,“我若是跳水身亡,你可會交代不過?”
李艷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明艷的面容展開了一抹燦爛媚人的笑容:“希望,下次見面能夠以一種更好的方式?!?/p>
這話卻是應了幫忙遮掩這一樁事了。
周安寧看著距離岸邊大約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心里估量著以自己的游泳水平應該是可以撐到那里的。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直接小心地落到水中,盡量不發出多余的聲音。
一千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周安寧不知道李艷能夠給她爭取多少的時間,因此她從一開始就沖著那蘆葦叢生長得十分茂盛的地方游去,大約游了一百米的距離便到了蘆葦叢中。
有了蘆葦叢的遮掩,她從終于放心地松了口氣。
緩緩游到了岸上后,她看了看人來人往的碼頭,又低頭看著一身濕漉漉的自己。
“小姑娘,現在天寒,掉水里的話還是早點回家換一套衣裳吧。”一個賣果子的好心大娘開口道。
周安寧也知道自己全身濕透了被這風一吹,很容易再次生病,但她現在也顧慮不了那么多,只是沖著那位大娘露出羞澀的笑容:“我在等親戚過來,等下就回去?!?/p>
那大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等下確實有一班船要到了。”
周安寧視線始終沒有從那輛生活了好一段時間的船上移開,也許是因為快靠岸了的緣故,船在最后這一千米的路程反而開得相當的慢。
她將身子鎖在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注視著那船一點一點地靠岸。然后那幾個拐子很快就上了岸,肩膀上用麻袋扛著東西——周安寧幾乎是立刻意識到那麻袋里恐怕就是那些被拐賣的女孩子了吧。
在碼頭上,甚至還有三個陌生的男子在接應著他們。
他們將麻袋放在車上,然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周安寧咬了咬牙,隨即謹慎地綴了上去。
這群男子膽量頗大,他們所落腳的地方并非偏僻地所,反而是南街的巷子口的一座三進宅子中,這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等他們所有人都進了那宅子后,周安寧等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估摸著他們并不會再次轉換地點,便轉身往衙門的方向走了。她在剛剛可是刻意打聽好了路線和相關的信息。
作為一個八歲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她自然不會傻到自己去和一看就知道手頭出過人名的拐子直接對上手。
周安寧在現代一直是個好姑娘,遇到事情第一反應便是找警察。到了古代,自然便要入鄉隨俗地上衙門去了。
聽聞這南山縣的縣太爺官聲不錯,想必一定能夠好好替天行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