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玦的浮生閣要經過湖心亭。
而此時的亭子里,淮王蘇卓勝和王妃正閑閑而坐,兩相對弈。
由于天冷,亭子四周被圍上了帷幕,亭內置暖爐,青煙裊裊,于這滿園銀白中別有一番風情。
蘇玦輕功高絕,一眼瞥見亭子里二人身影,立即飛身迅速閃到浮生閣,而跟在后面名喚許一的侍衛就沒那么幸運了。
“許一,過來!”
淮王妃指尖挑開帷幕一角,言笑晏晏。
許一心中腹誹世子爺這個沒良心的竟然不提醒他,讓他做替死鬼,卻不得不垂下頭走向亭子,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應付精明聰慧的王妃。
“王妃喚屬下何事?”
許一垂首,盡量壓低聲音。
“地上有銀子?”淮王妃右手指拈著一顆黑棋,久久不落,美眸含笑,看著許一。
“沒有。”許一立即站直身子,還是垂著頭。
“我會吃人?”淮王妃笑意不減,繼續問道。
“不會。”許一努力將自己豎成一根樁子。
“那你低著頭做什么,出去玩一趟把臉留在外邊沒帶回來?”
許一面皮狠狠抽了抽,心中翻了個白眼,想著有你這樣的王妃嗎?別人家的王妃端肅莊嚴,下人見了自然是得低著頭說話的。
“哎呀,夫人你就別調侃這小子了,說不定早在見到你的時候就臉紅了才不敢抬頭。”淮王挑著眉梢,趁淮王妃不注意一顆白子落下,撫掌大贊,“贏了贏了,下了這半天,終于贏了一回,夫人可得遵循規定應我一件事別耍賴。”
“嘁——”稍不留神被鉆了空子,淮王妃翹了翹鼻子,不屑地哼哼一聲,“你之前輸的怎么算?”
“那我不管。”淮王笑得邪惡,站起身湊過來,指指臉頰,手中比劃了一下——先親我一百下再說。
“……”
又秀恩愛了!
站在冷風中的許一心中哀嚎。
王爺與王妃是整個南齊出了名的模范恩愛夫妻——淮王一生只娶了淮王妃一個女人,而蘇玦出生時,淮王妃險些難產,淮王為此自責多年,后來再不準王妃生第二胎,所以,蘇玦便成了淮王府唯一的一個孩子,也是盛京多少世家子弟羨慕嫉妒不用與眾多弟兄爭奪王位的世子。
“慕瀟那小子今日早飯都沒吃就急急忙忙出門,去哪里了?”淮王妃立即伸手將淮王湊近的臉扒向一邊。
慕瀟是蘇玦的字,盛京城里長輩見了蘇玦一般稱他慕瀟,身份低些的便稱之為“瀟世子”。
“打獵。”許一自認為極其端肅極其中肯極其狗腿地替世子圓了謊。
沒想到王妃動了動眉梢,笑得更加和藹,伸出纖纖玉指,“獵物呢?剛好我今日想吃野味,趕緊拿去吩咐廚房做了送來。”
“夫人想吃野味那還不簡單?”淮王很適時地插了一句嘴,“明日我們夫妻雙雙去打獵,看上哪個打哪個,多新鮮。”
“哎呀你別礙事!”淮王妃嗔怪道:“那小子今日要是出去約美人,我就姑且放過他,要是跟著那幾位公子去吹冷風的,我就把前幾日媒婆介紹的那幾位姑娘全部請來府里陪他。”
“瀟兒不是還小么?”淮王幽幽道:“再說了,你不是一向最反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話是這樣說。”提起這個,淮王妃蹙了眉,“可你沒發現那死小子見了女人就像見了蚊蟲一樣,他根本就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嘛,再這樣下去那還了得?”
許一想起先前在盤龍關聽到司塵說世子吻了晉安侯府剛回府的二公子葉陽清,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覺得這件事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嗯?”半晌沒聽到許一的回答,淮王妃再度探出頭。
“回……回王妃,晉安侯府二公子葉陽清今日回府,路過盤龍關時遇到刺客,世子救了他一回,葉陽清請世子過府吃飯。”
許一哆嗦著牙齒,心里想著世子爺,您老再不出來小的不被凍死也被瞪死了。
“哦~”淮王妃恍然大悟。
“晉安侯府似乎有兩個女兒。”淮王想了想,道:“雖然是庶出,但若是能入得了瀟兒的眼,我便請媒婆上門說親,盡早娶過門也好了了你的心頭大事。”
“但愿吧!”淮王妃抿了抿唇,蘇玦雖然愛與京中子弟交友,卻不會輕易去別人家用飯,今日的種種反常,若是真看中了哪位姑娘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夫人再來一局?”二人說話間,淮王已將黑白兩種棋子歸置好。
……
……
晉安侯府。
紫菱被葉陽清抱到床上躺著,在唐蔓芹和一眾丫鬟婆子的注目下,她又是痛苦呻、吟又是冷汗淋漓的,演技之高,連葉陽清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為她點了個贊,當然,這得歸功于紫菱這兩日剛好來了月事。
“大夫怎么還沒來?”葉陽清轉過身,目光冷了幾分,現代那一世,她是軍醫出身,自然知曉女人月事這兩天脈相與孕婦的滑脈有些相似,再加上她在進門時給紫菱針灸過,紫菱如今的脈相要想蒙騙一個普通大夫完全沒有問題。
“德仁堂的林大夫拉肚子來不了。”
先前派去請大夫的其中一個小廝喘著氣回答:“西巷柳大夫說他家鄉下母豬生崽,小的才剛到就見他收拾東西急匆匆回去了。”
“二公子……”另一小廝喘著粗氣跑進來,“東巷徐大夫說他痔瘡復發,來不了了。”
“廢物!”唐蔓芹一急,大罵出口,“一到關鍵時刻怎么都有事?”指著后來那個小廝,“你,趕快找兩個人趕著馬車去東巷將徐大夫請來。”
葉陽清靜靜聽著,心下卻疑惑得緊——似乎有人在暗中搞鬼,可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正冥思苦想間,忽聽外面守衛來報:“啟稟側夫人,瀟世子來了。”
唐蔓芹一聽,頓時猶如抓到救命稻草,兩眼放光——淮王府的蘇玦可是出了名的神醫,若是能得他相助,今日的事定然不會鬧大,到時候孩子保住了,即便傳到老爺子耳朵里,自己也不會太難看。
這樣一想,唐蔓芹立即笑意盈盈,“快快有請,對了,讓世子來后院一趟,就說這里有病人,生死攸關,想請他給看看。”
守衛得了令,立即轉身出去。
葉陽清看著那守衛的背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瀟世子是誰?
疑慮間,忽然瞥見門口掠進一抹藍影。
來人一襲寶藍色長袍,袖口壓了一層銀色云紋滾邊,攜冬日涼風進屋,袍角劃出流水的弧度,微仰的面容上唇角含笑,那笑極暖,玉般溫潤。
若不是早就在盤龍關遇到過他,葉陽清此時定會認為這是個艷傾天下的絕色尤物以及正人君子。
想到自己被這無賴莫名其妙奪去初吻,葉陽清周身就泛起寒意。
這一愣神間,沒意識到蘇玦已經走到她面前,笑得天地失色。
“嗨,清清兄,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