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沒有娑羅香。
但他們現在卻聞到了,不僅聞到了在北秦都極為罕見的娑羅香,還看到了八年前的北秦宮廷百花盛宴圖。
蓄意?巧合?
葉陽清覺得,前者才解釋得通。
可是八年前的百花宴上明明沒有南齊使者甚至是與南齊有任何瓜葛的人出現,那么這兩幅圖到底是如何流傳出來的?
蘇玦得見葉陽清凝重的神情,不經意間蹙了蹙眉,隨后溫聲道:“清清,這些都跟我們無關,當下最緊要的是找到錢家戲班子內部,查清楚這些人刺殺你的真正目的?!?/p>
被他這一喊,葉陽清才瞬間回過神,眼尾再瞥了一眼壁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點點頭,嗯了一聲就往前走去。
蘇玦看了葉陽清的背影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密道盡頭,是一間打掃極為干凈的房間,房里沒有任何光線,只有濃郁的娑羅香。
葉陽清跟著小白從出口處悄悄出來,四處巡視了一下確定房間內沒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身后的蘇玦招招手。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葉陽清被那濃郁的氣味熏得透不過氣,皺著鼻子埋怨,“房間主人有病吧,放這么多娑羅香,他也不怕把自己熏死!”
“這間房倒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苯柚翱谝荒ㄓ墓?,蘇玦瞇著眼打量了一下房間的布置,“我倒覺得,這個地方像是在供奉什么東西?!?/p>
經他這么一說,葉陽清也開始覺得不對勁,她平復下心緒,深吸一口氣,發現娑羅香里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如果真如蘇玦所說,這個地方是用來供奉某種東西或者供奉某人用的,那么有香火味再正常不過,可是為什么要用這么多的娑羅香呢?
莫非房間主人對娑羅香情有獨鐘?
接連的疑問襲來,葉陽清呼吸沉重了幾分,現在的她幾乎可以斷定錢家戲班子里有北秦的人,而且那個人還認識秋鳳筠。
會不會是師父梅三泉?
這樣一想,葉陽清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要真是師父,那就太好了,她的復仇路上又多了一個幫手。
“吱吱……”小白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寂靜的房間里尤為明顯。
葉陽清和蘇玦齊齊轉頭,昏暗中就見到一團小小的白色身影有些異常地上躥下跳,仿佛在角落里發現了什么新鮮的東西一樣。
“蘇玦,你身上有沒有帶火折子?”葉陽清眼睛一瞇,直直朝小白的方向看去。
不知為何,明明沒有看到那個地方擺放著什么東西,她卻覺得胸口突然一陣壓抑,像是有人將千斤巨石壓在身上一樣喘不過氣,心頭一陣鈍痛。
大概是娑羅香的氣味太過濃郁,葉陽清竟開始恍惚起來,六年前邕城的那一幕不斷在腦海里翻騰回旋,仿佛隨時都能洶涌而出。
“不能點火?!碧K玦感覺到了葉陽清的異樣,也感覺到了門外有氣息靠近,他目光一掠,迅速出手扣住葉陽清手腕,足尖輕點,瞬間飛上房梁。
而小白則在蘇玦行動的時候將自己藏在了桌子底下。
葉陽清剛才一直處于恍惚狀態,被蘇玦這么一帶才反應過來,她立即察覺到門外有人靠近,屏息凝神片刻,突然蹙了蹙眉,不安地看著蘇玦——來人似乎內功極高,我們這樣躲有用?
蘇玦望著她,輕輕頷首——先靜觀其變再說。
冬夜的空氣尤為沉重,聽不到絲毫風聲,二人身子匍匐在房梁上放輕了呼吸,門外那陌生的氣息猶在,卻久久不見人進來。
葉陽清又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蘇玦——你確定門外的人還在?
蘇玦再次頷首。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葉陽清幾乎要睡著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那聲音輕渺卻華麗,仿佛不經意間從鼻腔里哼出的輕響那般隨意,又如同經久窖藏的美酒那般醇和,兩相矛盾中,體現出來的,是讓人膽寒的詭異。
畢竟在這絕對安靜的黑暗中突然聽到這種聲音,不論是誰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一日未見,你還好嗎?”隨著古怪的問候聲落下,來人輕輕推開門,步履輕緩地走至燭臺旁,掏出火折子迅速將四周蠟燭點亮。
葉陽清在蘇玦的示意下縮了縮身子,盡量避免被下面的人一眼看到,可她余光瞥見小白剛才所停留的位置時,猶如見到鬼魅,突然睜大眼睛,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個位置安放了一張黑檀木桌,桌子上擺放著一個白底藍釉的瓷罐,瓷罐前頭,是青銅香爐,下面那人手中正捏了三炷香對著瓷罐作揖。
葉陽清咬牙捏了捏拳頭,看來蘇玦猜對了,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住人的,而是用來供奉死人的。
可是要不要這么坑,下面的神秘人供奉的對象剛好是她的前世,秋鳳筠。
從骨灰罐上收回目光,葉陽清的視線再度落到神秘人身上。她倒要看看秋鳳筠死后是誰這么有本事從楚璃手里將她的骨灰搶了過來。
“我時間不多,沒空陪閣下玩捉迷藏。”神秘人上完香,負手立于骨灰罐前頭,聲音說不出的清冷。
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說明人家一早就知道他們倆躲在房梁上,葉陽清和蘇玦對看一眼,齊齊飛下身。
“敢問閣下將我們引來做什么?”葉陽清瞇著眼抱拳相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要是再反應不過來就太對不起秋鳳筠的名聲了,很明顯,剛才的密道里她之所以能和蘇玦一路暢通無阻走到這間供奉秋鳳筠的房間,說明是眼前這個黑衣人故意收起了所有機關,否則憑他的功夫,只怕讓他們倆死在密道輕而易舉。
“你欠我一個東西?!焙谝氯宿D過身看著葉陽清,目光冰冷清寒,“我今日不想大開殺戒,你若是乖乖把那東西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們走,否則別怪我下手太狠!”
葉陽清眼睫一抬,只見黑衣人帶著個銀狐面具,看不清容貌,但從他下頜的流暢弧度看來,百分百又是個美男子。
對于敵人,尤其是來路不明的敵人,葉陽清自然無法欣賞對方的美貌,只將眉頭皺得更緊,“若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倆似乎不認識,我什么時候欠過你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