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晉安侯府,已經快接近開宴時辰,葉陽清,紫菱以及葉陽凝三人早就在城角處將馬交給天音部的人。
此刻的四人徒步而行。
葉陽凝還沒從剛才一系列的驚悚事件中緩過神來,腳步踉踉蹌蹌,身子幾乎站不穩。
霜兒得知葉陽清回來,立即出府迎接,見到葉陽凝狼狽的樣子,趕緊將她從紫菱手里接了過來攙扶著,這一次,葉陽清選擇從正門而入。
御林軍們沒見過葉陽清,卻知道葉陽婉,此刻得見紫菱假扮的葉陽婉緩緩走過來,守在門口的那幾個御林軍對視一眼,并未阻攔,也未多問。
繞過照壁,隱約傳來外院客人們的喧鬧聲,葉陽清腳步不停,徑直繞到抄手游廊上,準備避開客人先回修竹居。
“婉妹妹,聽說姨娘的傷還未大好,你還是先去看看吧。”明顯感覺到空氣中有異常的波動,葉陽清立即警覺,這附近應該有高手。她轉過身來,沖紫菱擠擠眼睛。
“二哥慢走,妹妹這就告辭了。”紫菱微微點頭,從霜兒手里接過葉陽凝,攙扶著她直接去了唐蔓芹的院子。
“二公子……”霜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快速走到葉陽清身邊,低低喚了一聲,警惕地四下掃了一眼,“有人在監視我們。”
“我感覺到了。”葉陽清低聲回應,不動聲色地走到一旁石凳上坐下。
“這可是您自個兒的家,怎么會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闖進來監視你?”霜兒蹙眉表示不解。
“只怕他監視的不是我。”葉陽清目光落在花圃里一棵干枯地樹干上,剛才的氣息越來越強烈,無形中有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葉陽清面色鎮定,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輕舉妄動。
因為這個氣息有些熟悉,如果她沒判斷錯誤,暗處的人應該是琴羽。
“閣下躲在暗處做什么?”許久不見那人有動靜,葉陽清開門見山,“想殺我的話直接現身來戰豈不是更痛快?”
“你殺了她!”暗處的人終于開口,聲音有些許縹緲和不易察覺的怒意。
果然是琴羽!
葉陽清松了一口氣,若是這個人,就容易對付了,起碼琴羽并非真正想要她的命,只不過是為了她手里的赤霄玉。
“她懷了死胎,就算我不殺,她也活不過三個月。”葉陽清聲音清亮,“琴羽公子難道不該感謝我替你解決了一件麻煩事?”
“我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夠殘忍,沒想到清二公子深藏不露。”黑色身影一閃,琴羽已抱手倚在剛才葉陽清目光觸及到的樹干上,半張銀狐面具在陽光折射下閃著寒光。
葉陽清瞧見他嘴角的似笑非笑,淡淡道:“我只會殺任何對我不利和阻礙我的人。”末了,補充道:“這個時辰,琴羽公子不是應該在后臺上妝么?怎么有閑工夫跑來跟蹤我?”
“我想待會兒我得到的封口費會比唱一臺戲得到的要多得多。”琴羽走過來坐下,此時雖有陽光照下,但冬日的寒冷未消,他說話的時候呼出一團團白霧,透過那層朦朧,葉陽清看見他精致流暢的下頜以及如同櫻花一抹的唇瓣。
如果不是親眼見識過琴羽的功夫和手段,葉陽清鐵定會被這半張臉迷惑住,但此刻看來,卻讓人覺得他唇角的笑森涼,冰凍一般。
“我很窮,沒錢。”葉陽清自然聽得懂琴羽這是以葉陽婉的死做威脅又想讓她盡快交出赤霄玉,她嘿嘿兩聲,裝作不懂,岔開話題,“你在盛京城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晉安侯府的草包廢物,除了平常的吃穿用度,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閑錢拿來給你封口?”
“沒有錢不要緊。”琴羽看著她,笑得意味不明,轉眸看著一旁的霜兒,“我看著這小丫頭就不錯。”
霜兒激靈靈打了個寒噤,昨天誤打誤撞闖進錢家戲班子的時候,她被關進了地窖里,親眼看著身旁幾位被肚子里死胎活生生折磨死的女子,那個時候起,琴羽給她的印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我的婢女,要正常的男人才能享用。”葉陽清挑著眉梢,目光上下打量著琴羽,此時的她早已沒有了畏懼之心,也放松了警惕,因為在得到赤霄玉之前,琴羽斷然不敢動她。
打量了半晌,葉陽清的視線定在琴羽下半身,笑道:“你……不行。”
噗嗤一下笑出聲,琴羽幽邃的眸子清亮了起來,看向葉陽清的眼神多了一抹復雜的神色,“清二公子不妨親自試試看?”
饒是未經人事,霜兒多少也聽出了這二人話里的意思,刷一下臉紅到耳根,她立即轉過頭去。
“阿清……”不遠處傳來葉陽瑾的叫喚聲,葉陽清抬起頭,只見葉陽瑾帶著幾個婢女走了過來。
琴羽見狀,立即站起身,在葉陽瑾走過來之前朝著偏院方向離去。
“大哥,你找我?”葉陽清也站起身,一眼瞥到葉陽瑾憔悴的臉色,便知他昨夜肯定沒睡好,感激道:“事態緊急,昨夜辛苦大哥了。”
葉陽瑾看了葉陽清額頭上的細密汗珠一眼,有些不解,疑惑道:“阿清,我剛才去了修竹居,霜兒告訴我你在沐浴,怎么這時候竟然在出汗,是不是受寒發熱了?”話完伸出手就往葉陽清額頭上貼,又往自己額頭上試了試,眉頭一皺。
“大哥,我沒事。”葉陽清垂下眼睫,面色糾結道:“我剛才不在府里。”葉陽瑾是個極細心的人,與其想盡辦法隱瞞,倒不如坦誠相告。
葉陽瑾一驚,“那你剛才去了哪里?”
“大哥,紫菱死了。”葉陽清吸了吸鼻子,看起來心痛萬分,低眉道:“她知道我今日生辰,想親自下廚做我愛吃的一道菜,于是一大早就親自出了府去山上采摘冬筍,結果……”
葉陽瑾面色一變,他擔心的首要問題是阿清今日生辰竟遇到這種事,待會兒是否還有心情應付宴會?
“阿清……”葉陽瑾上前一步,雙手搭在葉陽清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寬慰道:“你別難過,興許是那姑娘與你無緣,我聽說今日來赴宴的千金小姐們有不少,你仔細看看,若是有喜歡的,就跟大哥說,我去求皇上替你賜婚。”
在葉陽瑾的眼中,葉陽清永遠是那個得到一串糖葫蘆就能開心半天的傻弟弟,所以這個時候,他認為葉陽清的“痛苦”只是一時的,再為葉陽清尋找一門親事,說不定再過幾日她就能逐漸忘了紫菱。
葉陽清低聲抽泣,在葉陽瑾面前,她一向表現得很柔弱。
“皇上駕到——”侯府外突然傳來太監扯著嗓子的高喊聲。
外院早已坐在席上的眾賓客聞言立即起身,齊刷刷跪地高呼萬歲。
年輕的皇帝蘇落琛坐在御輦上,點漆般的眸子四下掃了一眼,這才招呼眾人平身。
葉陽清抬頭時,一眼瞥到皇帝身后一身錦衣華服的小男孩,孩子星眉朗目,面容精致,行止之間與蘇落琛極為相似。
不用深想也知道這位便是當今太子殿下——蘇幻。
視線再轉換,葉陽清看見先前在攬月亭的那幾位女子嬌羞著低下頭,眼尾卻時不時向皇帝瞟去。
事實上,不怪眾女子花癡,蘇落琛年方二十八,正是走向成熟時,此時往侯府庭院中一站,長身玉立,背影挺直,更惹得眾女子心花怒放。
“咦?怎么不見今日的壽星啊?”蘇落琛往賓客中看了一眼,沒見到葉陽清,疑惑道。
率眾人跪在最前面的葉陽拓聞言額頭上冷汗一滾,顫抖著身子轉過頭看了后面的人一眼,眼尾瞥到游廊外石桌旁的葉陽清,頓時呵斥一聲,“葉陽清,還不趕緊過來給皇上請安!”
早就聽說晉安侯府二公子葉陽清是個軟弱的草包,眾人聽聞葉陽拓這一喊,目光不約而同順著他的視線投到石桌旁的葉陽清身上,一時間,攬月亭里見過葉陽清的女子們紛紛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長相俊雅,氣質出塵的清貴公子竟然會是百姓傳言里那個懦弱得一無是處的草包?廢物?
司琪更是瞪大了眼,今天早上葉陽清在攬月亭里的一言一行可是到現在還在她腦子里盤旋。
剛才還因為沒在坐席上見到葉陽清而郁悶,沒想到他一個轉身,竟然成為了今日的主角!
嘴角扯了扯,司琪突然生出了幾分拘謹和嬌羞,垂下的小臉悄悄紅了一片。
“清二公子看起來臉色不大好。”蘇落琛心細,一眼看到葉陽清有些青黑的面色,負手走過來輕笑道。
葉陽瑾趕緊將“木訥”中的葉陽清拉到一旁給皇帝讓道,嘴里歉疚道:“皇上恕罪,阿清他剛剛失去了一名愛妾,心情欠佳,才會……”
“哦?”蘇落琛眸光動了動,挑眉看著葉陽清,“想不到清二公子竟然這般重情重義。”見葉陽清許久不答話,蘇落琛也不怪罪,畢竟昨日在驪山觀景亭里,他是得見過葉陽清怯懦的樣子的。
“不過是一名妾而已,今日來的可都是朝中大臣之女,清二公子若是喜歡,便瞧中了哪一位直接告訴朕,待會兒朕為你賜婚。”蘇落琛爽朗大笑。
眾人聞言大驚。
葉陽清在朝中無職位,又沒立下什么功,皇上竟然答應親自為他賜婚,這對于侯府來說簡直是祖上積福了。
無視眾人眼神,葉陽清低垂的面容上,唇角彎起一抹弧度,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剛才從青竹林出來的時候,天音部的人告訴她,北秦小公主,楚璃的妹妹楚惜悄悄來了南齊,若是她猜得不錯,楚惜定是為了五皇子楚奕而來,那么楚奕在侯府,楚惜定然也在侯府,這個時候得到皇帝賜婚的允諾,待會兒就可以仔仔細細的挨個兒查看府里的女人。
“謝主隆恩!”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葉陽清規規矩矩行了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