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容就像是燃得正烈的爐火，突然“嗞”的一聲，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莫名其妙熄了火。

“好啊！”秦珍容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她倒要看看這個封忻平無故弄出這般動靜是想做什么。

冬梅松了口氣，幾乎腿軟，硬撐著悄悄在秦珍容耳邊耳語：“不如讓奴婢陪小姐去。”聲音里還透著一絲緊張的顫音。

“一個人。”封忻平聞言淡淡加了一句。

秦珍容寬慰道：“你們先進去安頓，我稍后就來，青天白日在魏王世子的船上不會出什么事的。”

冬梅和玉環擔憂的看著秦珍容，不肯走，玉容反而笑了，推著二人先進入船艙，李媽媽看戲看得一身冷汗，深怕被玉環波及，迫不及待要離開原地。

“請吧。”封忻平一個眼神，幾名男子又利落縮回船艙，秦珍容冷眼跟著封忻平來到船尾。

揚州城的秀麗在碼頭已經可窺一二，岸邊酒肆林立，來往吆喝聲不斷，站在碼頭舉目四望也是閑暇消遣的一件趣事，可現在的秦珍容沒有這樣的心情，她現在怒火中燒卻不得不拼命壓制。

封忻平面朝河道，悠然道：“你現在知道什么是不可抗拒的權力了嗎？滋味怎么樣？”

秦珍容皺眉看著他，一言不發。

封忻平轉身看向她：“權力就是壓著你，使你反抗不得，再大的委屈都得咽下去，生生受著。”他看向河道邊的另一艘華麗的大船，“那艘船上有你違抗不得的權力，你現在已經是那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秦珍容隨意掃了一眼那艘船，無動于衷。她已經感覺出先前封忻平并不是在她面前耍威風，賣弄權利，而是借著這件事有話要對她說。

封忻平并不需要秦珍容的回應，自顧自道：“魏王世子這招借刀殺人真是妙哉，恐怕小姐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死在誰的手上。”

秦珍容倏然凌厲的雙眼看向封忻平：“你什么意思？”

封忻平興味地看向秦珍容：“看來小姐總算有了興致。”

秦珍容不耐煩道：“你想說什么，痛快點！”

封忻平鼓掌叫好：“好，我就喜歡小姐這樣的爽快人，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小姐如今大禍臨頭，我是來給小姐指一條生路的，小姐是生或死，痛苦的死或痛快的死，現在全憑那艘船上一個人的一句話。季氏旁支的小姐，皇后娘娘的堂妹，季欣然。”

秦珍容對這個名字無動于衷，淡淡道：“我不認識她，也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何況我也是貴族小姐，怎的就能被她輕易弄死？”

封忻平笑容里多了一分對秦珍容天真的嘲諷：“季氏一族的小姐堪比公主，尤其是這一位備受皇后娘娘寵愛的季欣然小姐，你和她哪里比得？她要殺死你一個被家族拋棄的庶女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她和魏王世子是一路的？”現在只有許平信對她懷有惡意。

封忻平搖了搖頭：“季小姐青睞魏王世子是整個上京城公開的秘密，但凡有哪位女子斗膽和魏王世子攀談言笑，下場非死即傷，被她直接間接害死的大家閨秀不少，一些稍有姿色的奴婢就更數不清了。魏王世子知道季小姐在揚州城，特意獻了如此大的一個殷勤給你，就是要引季小姐出手。不出意外，季小姐上鉤了，急急結束了這次行程趕著進京，以她急躁的個性，你還沒踏入上京城，就會死在她的手上。”

呵，原來那餐飯是許平信送她的催命符，果然妙招，無聲無息借刀殺人！她知道許平信對她懷有惡意，直到現在她才能真正斷定許平信對她更有殺機！或許一開始，他就不相信她和承天會并無瓜葛，一心要繞開許子信除掉她。

秦珍容突然看向封忻平，輕哂一笑：“你又是圖什么，我和你素未相識，不會天真到有‘惡少’之名的御史大人會大發善心特意給我忠告，我怎么相信你的話？”

封忻平慢悠悠道：“自然不是大發善心，是為了小姐，也是為了我自己，歸根究底是為了權力。不過現在的你，還不配知道那么多，你只有記住我的忠告才能拼出一條生路，到時候才有資格知道我的計劃。至于你信不信，全看你夠不夠聰明有沒有膽識。”

她冷笑一聲：“原來是來找我合作的。”

封忻平面露贊許：“合作這個詞，我很喜歡。有能力的，就是合作，無能的，只能被人利用，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秦珍容淡淡道：“我不想要權力，你找錯人了。”

封忻平輕飄飄一笑：“你錯了，不是我要將你帶進權力斗爭中，而是從許平信想殺你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卷入了權力的漩渦，你想活命想自保，你憑什么呢？”

秦珍容轉身望向那一艘華麗的大船，心里開始衡量，她上京只是為了解決冬梅的事，順利的話，她待在上京城不會超過半年，就會揚帆起航從此自由。可若真如封忻平所說，她脖頸上已架起了奪命之刀，早已沒有了選擇的權力，為求保命只能投身政治斗爭，然后步步為營。

封忻平也不催促她，悠悠道：“從來，選擇權都不在弱勢一方。我也不勉強你，沒有覺悟的人只會惹來麻煩，如果只是勉為其難，還是罷了吧，免得累人累己。不過，我也不想無功而返，我給你一個選擇，算是讓我留點期待。”

秦珍容也不推辭：“什么選擇？”死亡之火燒到眉頭，她確實需要一些建議。

封忻平看了她一眼，嘴角掛上幾分揶揄的笑意：“你為人剛烈，我小小的試探都要準備拿命拼上一拼，一定受不了殘忍無情的季欣然，如果被她逼得極了，把握好度數，你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是打是罵隨你喜歡，賭一把在上京城的權利旋渦中，你是不是有這個分量站得住腳。”

秦珍容嘴角扯動兩下：“這就是你的建議？還不是拼命嗎？”

封忻平斜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待你成功激怒季欣然之后，一定要盡快跑回秦府，她一定會帶齊人馬到秦府抓你，到時候我再適時出現，以皇后娘娘的召見為由帶你入皇宮，到時候，你的生死就全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生，便是錦繡前程，死……你知道結果的。”

秦珍容半瞇起眼睛：“也就是說我的命全在皇后娘娘的一念間。”她覷著眼睛懷疑的看向封忻平，“皇后娘娘寵愛季欣然把她縱容得囂張跋扈，怎會救我？再者，如果僥幸，皇后娘娘最多饒我一死，錦繡在哪？前程在哪？”

“現在你還不夠資格知道，但是你記住，我費盡心思不會只是為了救你一命，你有這個價值。而你若是成功，不僅可以從季欣然手中逃過一劫，還可以擁有權力，怎么算你都是贏家。不過，你若是選擇忍耐，就權當我沒說過這些話。”

“贏家？萬一我死了呢？”

“那我就祝你變為厲鬼，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