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是刮了那一夜的冷風,天已經轉入深秋了。
無論是大街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是出入醉紅樓的高官貴胄或是平民賓客,都不約而同地已裹上了厚重的大衣。
這些厚重繁復的衣服,遮住了姑娘們裸露在外酥胸脖頸,一層一層地穿在身上,彰顯著越國京城的天氣真的冷了。
月色昏暗的夜晚。
陰冷的寒風在大街上縱橫肆虐,已經到了宵禁的時刻。
大街上已經看不見行人在行走了。
這個時刻,京城里的人們都已經縮進了暖和的錦被之中,溫暖地墜入夢鄉了。
天上的月亮孤獨地懸掛在天上,周圍籠罩了一個巨大的圓圈。
看樣子,明日定然還是個大風天。
模糊的月色之下,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在睡夢之中。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城中有依稀的犬吠遙遙傳來。
京城北門,守門的駝背老頭老早地點上了一盞燈籠,又把燈籠罩上了防風罩。
這才小心滴放置在城門的角門處。
橘黃色的燈光映照的老人布滿皺紋的老臉,更顯蠟黃。
一陣冷風吹來,老人迎著風的瘦弱身子打了個激靈,搓了搓滿是皺紋的干枯老手。
撫上了面前的燈籠防風罩,一股暖意涌上心頭,老人舒爽地嘆了口氣。
這才攏了攏身上披著的發黑發硬的舊大衣。
這樣的天氣,到了晚上還起了風。
這乍一出來,還真冷啊。
這上頭給發的守城士兵的軍裝,到了這樣的冷天氣還真頂不上什么事呢。
一會啊,回到城門邊的小屋里回去,再喝兩盅燒酒暖暖這把老骨頭才好啊。
伸著脖子,向著城門里面長長的,空蕩蕩的街道上望去。
幽深的街道鋪著大塊的青石磚,此時被月光照得錚亮。
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關門打烊,一眼望去清冷又安靜。
都這個時辰了,這么冷的天,大概不會有人出城了吧?
守門的老頭放心地縮了縮脖子,佝僂著瘦弱的身子,過勁了舊大衣。
哼著不知名的鄉間小曲,轉身邁著蹣跚的腳步,費力地拉開守門小房間的破舊木門,一閃身,就鉆了進去。
大冷的天,趕緊給自己燙一壺燒酒,喝了好早些睡覺。
老人整了整木板床上破舊的被褥,伸手去拿床頭上放著的酒壺。
突然,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在清冷的街道上破空傳來。
老人站起身,一臉疑惑的表情。
側頭向著小屋的小木窗上看去。
這城北門與東西兩門相比,一向少有車輛人馬來往。
平日里都不曾經放置太多守門士兵,只有他一個老頭子在這里守著,也一向是一個閑職的差事。
今天,這是怎么了?
透過小窗看去,此時停在城門口的,正是一輛規制簡樸的尋常馬車,車輪上也沒有族徽標志。
并不是什么京城高官大戶的馬車,倒像是城中商販略微有錢人家使用的。
駝背老頭歪著身子,過著破舊的大衣從小門里不情不愿地擠出來。
清了清嗓子,照章行事,詢問來人。
馬車邊上,一個一身布衣的管家打扮的年輕男子一臉焦急地上前作揖,皺著眉頭,語氣亟不可待說道:
“這位官爺,我家小姐突然生了癔病,要趕著緊兒出城去北山找大仙,再晚怕是來不及了啊。”
駝背老頭正了正神色,提著燈籠,蹣跚著腳步走過來。
公事公辦地道了一聲:
“得罪。”
輕巧地挑起了馬車的門簾,伸了燈籠進去照了照。
燈光昏暗的馬車里,設施極其簡陋。
溫熱的車廂有些發悶,明顯是籠著小爐。
其間,有著一股淡淡的熏香氣息,顯然是女子身上特有的。
一床粗布幅面的被子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
女子向車廂里一側躺著,一張白皙的小臉埋在枕頭上,在守城老頭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
一切都很平常,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老頭放下簾子,拿著燈籠抬手示意管家,準行。
年輕的管家高興地道謝,向身后的侍衛們一招手,侍衛連忙遞過來一個錢袋。
管家從錢袋里稀里嘩啦地倒出一把碎銀子遞給守門老頭。
守門一見銀子,立刻老臉上堆滿了笑意,殷勤地說道:
“抓緊給小姐瞧病吧,還在乎這些虛禮做什么。來來來,我這就給你們開門……”
說著,把碎銀子放進貼身的衣袋里。
邁著蹣跚的腳步轉身,打開了城門的門栓。
年輕的管家連聲道謝,趕忙招呼著身后的車夫和護衛們趕緊啟程。
馬車緩緩駛動,漸漸駛離了城門。
守門老頭這才繼續回到房里,燙酒準備休息。
就在這輛規制簡單的馬車疾駛出城的一刻,車廂里躺著的那位“小姐”便立刻掀開了身上蓋著的被子坐了起來。
再看上去,這哪里還是個姑娘,明明是個精壯的年輕男子。
男子曲起腿,抬手整理自己散亂的長發,利落地在頭頂綰上發髻。
男子一身暗色貼身的衣裳,簡單利落。
兩把精細的短刀倒插在靴子里,此刻正雙眼清明地透過夜風撩起的窗簾,緊張地看著馬車外的動向。
車行數里,驟然停了。
坐在車轅邊上的管家連忙回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此地已經遠離了城外的官道,身邊,便是一片樹林。
然而此時,除了晚風拂動的樹葉娑娑之聲,再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抬手在馬車門板上敲了三下。
馬車之上,應聲跳下精瘦的暗衣男子,對著車轅上的管家一個抱拳,隨即飛身上樹。
幾個翻身踢踏只見,越過了幾個樹梢,飛檐走壁之功夫大展,向遠處疾駛而去。
卻在這一刻,一陣利箭破空之聲急速襲來。
官家一個發愣躲閃不及,當胸被死死射了一箭。
只見管家雙眼怒目圓睜,臨死之前撫上胸口的箭稍,一口熱血噴薄而出,大喝出聲:
“小心!有追兵……”
話未說完,人已被翻飛而至的黑影一掌劈死,身子僵硬地栽倒在地。
就在這瞬間,四周呼啦啦圍上來三四個赤膊的西南人士。
領頭的西南人打了個奇異的手勢,指著一個方向,三個手下齊齊點頭,箭一樣沖了出去。
不一會,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震響整個深林,久久不曾平息。
隨后,三個手下急速趕回來,向著首領報道:
“已截。”
領頭的一點頭一擺手,四人快速離開了現場,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只有那夜空中模糊的月影,籠罩著巨大的光圈,懸于天際。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要送出什么樣的消息?
我們已不得而知。
……
遙遠的西南方末雪國。
翠雪山上的圣壇,經年屹立。
此時天氣秋意漸涼,雖不如越國那般寒冷,但也有了微涼的氣息。
高臺上,年老的崆冥圣女雞皮鶴發,精神矍鑠。
在她身后,白潔的圣殿之內光輝燦爛,映襯得如同白晝一般。
抬頭。
圣女費力地拄著法杖,仰首向上。
深藍的星象圖上,萬千星辰閃耀著各自的光芒,旁若無人地展示著自己的迷人光彩。
圣女手中的法杖頂端五龍圍繞的紅色圓球,如呼如吸,微微的閃著光芒。
邊緣綴的水晶流蘇輕輕地搖蕩著。
巨大的天空圖形,在圣女的眼前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圣女兩只眼睛精光一閃,猛地一個閉合。
一手緊緊地拄著法杖,一手捏著法決,口中輕念一道咒語。
再次睜開眼睛,剩女的雙瞳已然變成了深黑色。
“五星突現帝王星域。其中,兩星為福星;三星為禍星。”。
“兩顆福星,一為‘帝王福’,一為‘蒼生福’。三顆禍星,一為‘蒼生禍’,一為‘帝王禍’還有一個是大兇大禍之星‘滅世禍’。”。
在圣女眼前,五顆星星依次排列,五色光芒隱隱閃動。
圣女漸漸疲憊地閉上眼睛,輕輕喘息。
年事已高,再不復年輕之時的法力強盛。
如今,小小的術法,都讓自己干枯瘦弱的身體虛脫顫抖。
看來,是該召喚自己的徒兒回來了。
“陰差陽錯,禍福交錯。孩子,為師對不住了。”
……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沒有了九月份的秋高氣爽,換成了寒風蕭瑟,已經進入初冬時節了。
這樣的在愛美的天下銀狐們看來,著實冷了太多。
曼妙的紗衣薄衫早已經不能上身御寒了。
大家也越來越開始賴床,好在醉紅樓從來都沒有早起的習慣。
這樣也好。
大家也樂得自在。
日上三竿。
小木屋里依舊蘊含著清晨起床前的渾濁氣息,大家還都縮在大床上不肯起來。
從左往右看,幾個懶蟲還縮在被子里各玩各的。
左邊打頭的金林林,不知是一如既往倒頭繼續去睡了,還是從昨晚到現在就一直沒醒過。
打著均勻的小呼嚕,睡的很香甜。
一邊挨著她的,便是慕容越。
慕容越已經醒了,則是趴在被窩里,小口吃著面前的一小碟昨晚吃剩下的點心,煞有其事地翻看著眼前的一本薄冊。
自從那天在舞臺上跟人家“赤迦大神傳人”拉硬,差點兒被人砍了,這不。
急忙向凌霄借了本小薄冊子,據說是什么劍法,現在正是看的津津有味。
最近凌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幾天沒見到人影了。
水凌玉和顏寶兒正躺在被窩里,瞪著眼睛,兩個人湊在一起小聲聊著天。
在她們身后,就是白歌的位置。
卻早已空無一人,連被子也疊了個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