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鵝黃宮帳，南宮靈兒怔怔地愣了三秒，才想起這是她靈心閣的臥房。

“小姐，您醒了?！币恢笔卦谂赃叺穆溲┳呱锨皝?，聲音卻是哽咽后的喑啞。

“落雪…”南宮靈兒撐著落雪的手坐起來，模糊的意識一點點清晰起來，絕望的畫面一點點回籠在腦海。

“落雪，我四哥呢？”她的聲音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期望與絕望著，“四哥他沒事吧？”

“小姐…。”落雪垂下眸，避開她的視線，開口想說些什么，聲音卻凝滯在那里。

“你說話呀？你說話呀！”南宮靈兒帶著哭腔，心里的恐慌無可抑制地蔓延開來，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四哥沒事了對不對？四哥沒事了對不對？你告訴我！”

“小姐，”落雪也終于哭了出來，“四少爺他…不在了…”

像一道驚雷在耳畔炸響，南宮靈兒瞬間懵住，“不在了…不在了…”她無意識地呢喃，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頂上天靈蓋。

“??！…”南宮靈兒痛苦地抱著頭，猛然尖叫出聲，瘋狂地撕扯手中的被褥，纖細的雙手扭曲地變形，指甲一根根斷裂掐入手心，滲出絲絲血跡。

“小姐，小姐…”落雪撲上去攔住她，不讓她傷害自己。

“你胡說，你胡說！”南宮靈兒哭著大喊，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我四哥還在竹園，我四哥還在逸水居，我要去找他…。”

南宮靈兒推開落雪，沖出靈心閣往逸水居跑去。

一路上的南宮府與素日并無兩樣，她心中升起一點希望，或許只是她做了個噩夢，或許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就像這風平浪靜的南宮府一樣，逸水居里，四哥依舊在窗下安靜地看書，見她來了還是會淺淺的笑…。

奔跑的腳步瞬間凝滯在竹園的門口，一條醒目的白綾敲碎了她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

炫目的純潔，象征著死亡的白色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疼的眼淚直往下掉。

她記得，從竹園門口到逸水居的路很長的，還真的是很長呢，長的仿佛要耗盡她一聲的時光，素日里的青墻黛瓦、翠竹環繞，如今，白色、白色、全是白色！

拖著兩條沉重得仿佛不像自己的腿機械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耳畔的哭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逸水居里，那個素日不輕易讓人進的屋子里，此刻跪滿了白花花的一群，嗚嗚咽咽的哭聲吵得人腦仁疼。

“閉嘴?！蹦蠈m靈兒輕聲吐出兩個字，卻淹沒在眾人的喧鬧中。

“閉嘴！”南宮靈兒大喊一聲，像是在宣泄壓抑在心里的疼痛。

哭聲戛然而止，眾人詫異地回頭望向她，一個個剛剛流過淚的眼睛里清亮不見哀傷。

“妹妹！你做什么！”南宮笑兒從人群中走出來，也是一身的純白，疑惑又不滿地責問。

南宮靈兒不答，目光落到屋內正中央的棺柩，麻木地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眼淚再一次滑落，邁步的同時她開始后悔，開始想要逃離，她好害怕，好害怕看見那死氣沉沉的棺材里躺著的是她清冷灑脫、寧靜致遠的四哥。

可是，她卻看到了一副衣冠，疊成人的模樣。

一股怒火直沖腦門，南宮靈兒一把扯出衣服緊攥在手里，“這是什么？這算什么！”

“靈兒！”南宮笑兒急急地趕過來，想要奪走她手里的衣服阻止她這一大不敬行為，卻被她一把推開。

南宮靈兒冷笑著環顧一屋子假哭的人群，諷刺又好笑，“你們哭什么！你們憑什么說我四哥死了？就憑這幾件衣服嗎？”

“靈兒，你冷靜點！”南宮笑兒看著妹妹這幅樣子，又生氣又心疼，劈手奪過衣服，交給婢女重新疊好放回棺材里。

“不許放！我四哥沒死！我不許你們詛咒他！”南宮靈兒哭著要攔下那婢女，卻被一個大力的勁道一把扯過，耳邊響起南宮煥嚴厲的聲音，“你鬧夠了沒有！”

“父親，四哥他…?！?/p>

“住口！”南宮煥厲聲喝住她，“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披頭散發、衣冠不整、撒潑耍鬧、儀態盡失！哪里像是我南宮煥的女兒！哪里還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呵呵呵…儀態？”南宮靈兒怒極反笑，像是聽到了一個無比好笑的笑話。

“父親，現在這個時候你居然還能想到儀態？”她指著牌位上四個大字厲聲道，“你看清楚！南宮氏四子逸之位！是你的四子！他出事了，你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的儀態嗎？你這么無動于衷，你就不怕我四哥寒心嗎？”

“混賬！”南宮煥怒極攻心，氣急敗壞地反手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父親！”南宮辰大驚，想出手制止卻已經來不及。

臉上瞬間火辣的痛感，南宮靈兒吃不住那力道，悶哼一聲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靈兒！”“靈兒！”南宮辰與南宮笑兒趕忙跑過去扶起她。

雪白的肌膚上腫出通紅的一片，南宮辰心疼的撫上妹妹的臉頰，轉頭就要像父親理論，“父親…”

“住口！你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南宮煥氣的大吼，指著南宮靈兒道，“我看我平時是把你寵壞了，簡直大逆不道！這一巴掌讓你清醒一點，他已經死了，你再哭再鬧都沒用！”

轉頭又指著南宮辰與南宮笑兒，“你們兩個也給我聽好了，這幾日會有人前來祭拜安靈，你們把這兒還有她給我收拾妥當了！出了任何問題我饒不了你們兩個！哼！”南宮煥說完，氣憤地甩袖轉身離去。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滿屋的丫鬟小廝面面相覷，不敢出聲，眼神里卻都是驚詫。

南宮辰半扶著南宮靈兒，“妹妹，起來?！?/p>

南宮靈兒木然地站起身來，看了看堂前一應俱全的靈位，又看了看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逸水居，目光沒有焦距的漂在空中，“你們都出去?！?/p>

“妹妹…?！蹦蠈m辰不放心她，還想說些什么。

“四哥若還在…。不會喜歡這么多人進他的屋子…”

“那你呢？”

“我…”她的目光落在鐵畫銀鉤的牌位上，“我要為四哥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