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包諍眼見右班殿直趙從郁同行，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與他一番寒暄，打聽到皇帝的圣令，內(nèi)心又對趙良刮目相看了幾分。

趙良帶領(lǐng)眾人在蜿蜒的巷子中緩慢的行進，不久到達了李嫣所記的深宅。

古老的宅邸，重門獅鎖，高墻頭上長滿青苔，門上的朱漆如血般紅顏。無論誰都看得出這所宅院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就像是在茂密森林里的一棵枯樹，只剩下殘破的軀殼。

“沒想到在繁華的汴都還隱藏著這樣一所府邸?！?/p>

觀察四周的狀況，包諍忍不住感嘆，眾人也十分疑惑，正打算派人叩門，就聽見吱呀呀的聲音傳來。

眾人的注視下，門口被人打開，二名小童走出，向眾人恭敬的行禮后說道：“各位大人，我家主人有請，請隨我來?！?/p>

庭院雜草叢生，欄桿紅漆脫落，廊內(nèi)蛛網(wǎng)張結(jié)，一眼望去不見有多余的仆人。行進間趙良環(huán)視眾人，包諍神色矜重，腳步沉穩(wěn)有力;衙役面色緊張，手里緊緊握著刀;唯獨趙從郁面色不變，仿佛來過這里一樣。

童子將眾人引入正堂，繞過屋子中央的黑衣男人，藏入屏風之后。正堂，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留著短短的胡須，正對著眾人邪魅發(fā)笑。

“包大人，在下正打算去找你呢！”

黑衣人親熱的走上前來，雙手朝包諍作揖，對其他人則視而不見。

“竟然是你！難怪……”

盡管心里做好了準備，但真正看見黑衣人的面孔，包諍仍是嚇了一大跳，面前的男人正是與他同朝為官的六品尚書職方員外郎，陶越。

他是兵部的官員，所以才能在重重關(guān)卡的阻攔之下毫不費力得到圖紙，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也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

“你打算干什么！賣國求榮？”包諍怒目而視，大聲呵斥道。

“包大人何處此言？”

陶越一臉無辜，茫然的向后退了幾步，拉開了與眾人的間隔距離。

“身為東宋臣子，你不僅勾結(jié)敵國私盜火器圖紙，還伙同西夏人三番兩次謀殺皇親王室，事到如今還想抵賴？！”

包諍聲勢赫奕，左手撫著玉帶的前鞓綴，右手食指指向陶越的臉，正氣凌然的大罵。

“包大人切不可冤枉朝廷命官，圖紙在兵部有重兵把守，大人也去檢查過并無異常，若非要強加這等罪名于我，陶某定要請陛下圣裁，還我一個公道清白！”

仿佛被突如其來的莫須有罪名嚇住了一般，陶越手足失措，言辭激烈大有一股忠臣作風。

包諍臉色鐵青，頭上的青筋暴起，牙齒咬得綁緊。他冷眼注視著陶越，眼神似乎看穿了虛假的一切。

“包大人，前幾日我院內(nèi)有賊人出沒，你與其徒勞無功的調(diào)查我這等莫須有的罪名，還不如仔細查查這汴都近日以來多起失竊的案子！”

臉上的的笑容逐漸舒展，陶越左手撫摸著翠玉的玉扳指，滿面春風的說道：“據(jù)我所知，禮部侍郎家失竊的案子到現(xiàn)在還沒解決，他對大人你的辦案效率恐怕會在圣上面前略有微詞?！?/p>

“大人！可不要賊喊捉賊！”趙良邁步上前，面不改色的說道。

陶越訕訕的笑了笑，目光看向趙良，問道：“這位是？”

“陶大人何必再裝！你千方百計想要殺死的人不就是在下？！”

陶越越是虛偽，趙良越是覺得惡心，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倒不如一語撕破，就算翻臉他也滿不在乎。

“小孩，你我并未見過，或許有什么誤會。”陶越和善的笑道。

“即使穿著華麗的衣服，也遮不住身上的惡臭！陶大人最好能藏好狐貍尾巴，否則大梁府的牢獄可關(guān)不住你的道貌岸然！”

趙良義正言辭，劍拔弩張。陶越臉色一頓，接著笑意更甚，虛偽被撕開，留下的是瘋狂。

他走上前在趙良的耳邊低語：“即使知道一切是我做的又如何？沒有證據(jù)，你奈我何？！”

氣氛焦灼，趙良怒火中燒，死死地盯著陶越，后者放聲大笑，逍遙法外的猖狂在眾人耳邊回蕩。

“彭！”

怒不可遏，趙良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出手的霎時，屏風后人影閃動，殺意騰騰。眾人愣怔，而包諍最先反應過來，急忙用手攔開兩人。

穩(wěn)住東倒西歪的身體，陶越擦拭著嘴角的鮮血，余光瞟了眼趙良身邊站著的趙從郁，而后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屏風后的人影沒有猶豫轉(zhuǎn)眼消失，趙從郁的拇指也從劍鞘移開，包諍松了口氣，一切重歸平靜。

“如此，甚好！……來人，送客！”

陶越不悅的揮動衣袖，轉(zhuǎn)過身去背對眾人，兩名童子從屏外走出，做了請的手勢。

片刻都不想逗留，趙良鼻中發(fā)出一絲冷哼，大步離去，包諍若有所思的看著陶越的背影，沒有再言跟著徐徐的離開。

來去匆匆，眾人走后，屏風后走出位帶著斗篷的人，他站在陶越的影子里面，像只寄生獸附著在骨干上，如影隨形。

“為什么不動手？”陰影咕嚕道。

陶越的臉色深沉的可怕，手指死死地捏著案臺，臉上的肌肉如樹藤扭曲般交錯。

早先他有過瞬息間的害怕，所以故意惹怒趙良。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知道對方是個連脾氣都控制不住的毛孩子。一個胸無城府的小孩有太多缺點針對，對他勾不成太大的威脅。

“他身邊有皇帝的人，有那人在，你不一定能成功?！?/p>

“嗯？”

陰影看著手中的劍，又看了看遠處趙從郁的背影，嘴里喃喃道：“我還沒輸過！”

遠處離去，感到寒顫，趙從郁轉(zhuǎn)頭回望，正堂里只有陶越黑黑的身影。周圍衙役詫異，同樣扭頭觀望，可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又看著包諍等人走遠，不由向趙從郁小聲提醒道：“趙大人！包大人他們走遠了，我們趕緊跟上去吧。”。

趙從郁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快步跟上趙良等人的步伐。

屋內(nèi)，陰影瞇著精芒的眼睛，捏著手中的短劍，從黑暗里走出，面帶余悸道：“他的確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