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把云層捅開,雀鷹停在皇城的螭吻上,用鳥喙舒展著層層羽毛。少頃,它身體下拱,展開雙翅,扶搖直上,一飛沖天。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閑。“
小宦讀罷,數千人的東陽門萬籟俱靜,眾人的臉上涌現出上百種神情,但都無一列外的包括著驚愕。
趙良環顧四周,向他們露出自信的笑容,隨后拍了下小宦的肩旁,大搖大擺走回位置。
小宦未從愣怔中清醒,感受到肩部的壓力,一下癱倒在地上。
”碰!“
學宮祭酒拍案而起,激動的胡須亂顫,失聲叫好:”好!好!“
趙良當眾承認改編詩詞的行為,實際上就是一種孤清,他作的這首詩詞不僅圍繞秋冬的題意,而且表達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希望做梅花一樣的君子,寧愿孤清也要傲寒。
各個經學博士接二連三的反應過來,有的失聲贊嘆詩詞華美,有的撫掌夸耀表意深刻,更有甚者連詩都不評價了,直接說趙良是謙謙君子,贊美他的正直的為人。
朱大頭和李忠血脈噴涌而上,后頸一陣又一陣的發麻,他們從座位高高蹦起,卻激動的說不出話,只能站在原地,樂不可言。
”假的!怎么可能,這是假的吧!。。。。“
有甲宮學子顫顫悠悠,喃喃自語,可在事實的面前,大多數學子選擇了相信。
“親眼看見趙良作詩,祭酒都連連叫好,這怎會有假?”
孫世瑜大聲反駁,有理有據,被反駁的學子們啞口無言,悻悻埋下腦袋,羞愧的不再吭聲。
學子畢竟是十幾歲的少年郎,讀書人又看重才華和人品,之前趙良說自己改編古詩,所以被學子圍而攻之,現在或許是因為對先前嘲諷的愧疚,學子們一掃心中趙良壞的印象,逐漸認為他是位以誠待人,知恥而后勇的君子。
再者改編詩詞,古人也不是未有先列,唐代王勃所作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不也是引用庾信的《馬射賦》“落花與芝蓋同飛,楊柳共春旗一色”。
改編有度,但是分人,要是泛泛之輩借用大文豪的詩,自然會有人說閑話,但是把情況反過來,評價就會截然不同。
臺上,皇帝趙恒瞇著眼睛,手上玩弄著茶杯,他細細品著趙良的古詩,想把遠處的少年看得更加透徹,而他身邊的雷公公則不停地擦著額頭流下的冷汗,臉上的笑意湮滅在一片叫好聲中,心里暗自抱怨著倒霉,怎會遇上趙良這個琢磨不透的怪胎。
臺下,親眼見證兒子兩極反轉,聽著祭酒博士的夸耀,趙元嚴用手捂著大心臟,心里笑開了花,然而他嘴上卻依舊倔強的大聲嘟囔道:“這逆子!我說了多少遍,在外要低調!低調!”
真是個老滑頭,你先前說話的口氣,可不像現在這么輕松愉快。
趙元嚴的行為引得周圍同僚一陣鄙視,不過他們心里卻驚起滔天駭浪,一個二個的狐貍心思開始活絡起來。
百官在趙良身上看不出世人所說的半分缺點,所謂游手好閑丶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形象,完全和他們現在眼中的趙良搭不上邊。
難不成是有人早就知道趙良的才華,想把自家的姑娘嫁進王府,又因八賢王拒絕,所以才故意傳播謠言,想搞臭他的名聲好捷足先登?
精明的百官們自圓其說,看著趙元嚴揚眉吐氣的臉,愈是猜想愈覺為真,最后巴不得趕忙結束詩會,下來就把自家姑娘給嫁到王府里去。
太子趙真很滿意趙良的表現,在此之前,汴都多數華貴都對趙良抱有不少負面評論,連皇帝身邊的雷公公都人云亦云,如今看來百聞不如一見,即使身處高位也還需謹慎識人。
乙宮的學子們歡呼雀躍,欣喜若狂,而甲宮的學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趙良的作品被評為天字一等后,現場比分變為七比八,甲宮七,乙宮八。
趙良在歡呼的浪潮中走回位置,有幾名嘲諷他的學子羞愧難當,別扭的迎上前,支吾半天才說完道歉的話。
面對這幾名真性情的學子,趙良沒有刁難他們,反而露出非常大度的微笑,因為他認為,那些嘲諷過他,又佯裝無事的學子,才是真的無藥可救。
幾名學子本已做好不被原諒的打算,可趙良寬慰的舉動,更讓他們覺得自己品性見絀,錯愕之后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以德報怨,趙良的君子品行成為詩會美談,尤其是在乙宮和各個經學博士中,夸贊的浪潮一潮比一潮高,儼然有風靡汴都大街小巷的趨勢。
”趙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激動的李忠抬起手,在趙良胸口錘了一拳,臉上的笑容像煙火般綻放。
“得了吧!”
朱大頭從一邊竄出,毫不留情拆穿他的大話,笑道:“你在下面緊張的要死!哪有說的那么淡定”
“胡說,我哪里有緊張!“
“我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趙兄在前作詩,你可是冷汗直流。”
“那也比某人抓著案幾,不敢直視強!”
。。。。。。
二人斗嘴,趙良遭殃,李忠在他面前拼命解釋,堅定維護自身沉穩的形象,朱大頭也認為自己說的是實話,纏著趙良評評理。
趙良坐在二人中間,左右耳朵嗡嗡直響,最終他實在忍受不住,找了個借口說要如廁,偷偷跑到太子身邊,再也沒回去過。
”趙良兄!看你的面色,可是身體又有所不適?“太子關切的笑道。
趙良上半身全趴在案上,這個位置是他與太子旁邊的學子交換的,那位靦腆的學子受寵若驚,他并沒有廢多少口舌。
”無礙!“
趙良側頭瞟了個白眼,看太子心知肚明的笑容,明顯是在打趣自己。
“早點結束吧,本公子好回府休息。”
嫌累的趙良把頭埋在案面,有氣無力的發出感慨。而太子卻搖搖頭,也不吭聲,眼睛盯著甲宮,仿佛還在等待著什么。
很快,喧囂的場面被祭酒平息,一切恢復如常,詩會繼續進行。
在乙宮比甲宮多一分的情況下,許久都沒有人再上場作詩,似乎波瀾起伏的詩會已經到達尾聲。
乙宮學子緊張的盯著甲宮陣營,生怕再走出位才子作詩,而就當時間慢慢流逝,祭酒站起準備宣布最終勝利之時,甲宮學子里兀然傳出一道空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