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圣明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歲末春至,北疆忽派使臣,攜良馬千匹,良藥千斤,珠寶無數,珍品若干,恭祝吾皇萬壽,愿互通有無,和睦共處。圣明帝龍心甚悅,賜北疆使者府邸一棟,邀其共度年節,共議國是。
“阿軒,你們說說看,這一次北疆少主意欲何為?”御書房中,當今和四大王爺聚在一處,當今龍目微沉,看著四位左膀右臂。
林軒溫潤如玉的俊雅帶著一絲淡笑:“回皇上,不管他目的何在,北疆與大宇修好,對我大宇有百利而無一害。”
“皇兄,反正我覺得那北疆少主不得不防,誰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說不定是借機打探我大宇內情呢。”龍域對冥離漠始終心存芥蒂。
“阿風、阿錚,你們認為呢?”當今龍目轉向夜銀風和龍錚。
夜銀風神色淡然如昔,放下手中的茶盞,淺聲道:“兩國相交,終是為了各國私利。北疆與大宇修好,兩國利益均衡,長久和睦,倒是幸事,一旦二心,必成大患。”
“臣也贊同北寧王的看法。”忠順王爺龍錚俊眸微垂,神情散淡如昔。
當今微微沉思,四人亦沉默,半盞茶的功夫,當今抬眸:“好,既如此,朕就‘以禮相待,以誠相交’,不過,防虎為患也不可少,咱們再細細斟酌一番,看如何應對這北疆少主。”
圣上發話,四人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商議,從商貿合作到邊疆防范,無一不考慮周全。待一切落定,陪圣上用了午宴出來時,已經是半個午后了。
“王兄,等一下。”夜銀風匆匆步履被龍錚喚住,不由駐足。
林軒看了兩人一眼,點點頭,先行離去,龍域則去給太后請安,亦先走了。
“何事?”夜銀風鳳眸無波,看著龍錚,淡聲問道。
龍錚那雙懶散的俊眸凝出一絲淺笑,恍如兒時那個懶散的小王弟:“想搭王兄的馬車一用,可好?”
夜銀風不可置否,轉身掀步前行。龍錚一笑,緊隨其后向宮外走去。這一刻,仿佛又回到兒時,母妃剛去那時,自己跟在王兄身邊,尋找溫暖。
王兄,皇上知道了那樣東西在你手上,你要小心,他現在故作糊涂,可不表示他會不聞不問。或許,他在等一個機會,畢竟,那是龍家的禁忌。
龍錚的話,若是真的,皇上,是如何知道的?他,會對矜兒做什么?
無言閣中,夜銀風凝眉沉思,或者,自己真該帶著矜兒,遠離這些是是非非,皇上,已不是六年前那個勢單力薄的皇上了。
“主子,神天教的尊主,暗中進京了。”夜月忽然推門而入,低聲道。方才,銀月宮的人,在清月閣酒樓發現他的蹤跡。
進京?是來救他的師父么?夜銀風鳳目閃過一絲狠厲,冷聲道:“去探他的目的,看好地宮中的人。”宋遠,本王,要讓你嘗盡百般苦楚!
“是。主子,皇上身邊的兄弟,如今已經近不得皇上的寢宮了。”夜月又道。皇上,是不是對主子,已經不信任了?
夜銀風鳳眸淡漠,吩咐:“讓他們各司其職即可。”這些人,不能撤,至少,他,還未與自己,徹底決裂。
“是。”夜月壓下心中的疑,主子的安排,自有道理。
傍晚時分,矜塵帶著紫風幾個自秦府回到北寧王府,懷中抱著小靈狐,神色有些急切,一踏進心遠居就直撲無言閣而來。
“沐涵,小靈狐告訴我一個消息。”推開門,迎上夜銀風那雙溫暖柔和的眸時,矜塵有些急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解下身上的披風,走到夜銀風身邊。
“喝口水,慢慢說,不急。”夜銀風薄唇勾出一絲淺笑,倒一杯水給矜塵,摟著她坐到自己的懷中,淡淡掃一眼失蹤幾日突然歸來的小靈狐,卻見小家伙一個輕躍,跳到一邊的軟榻上酣睡去了。
“嗯。”矜塵靠在夜銀風懷中,喝一口茶水,潤潤喉嚨,才笑道,“小靈狐回來,帶來一封信,你猜是誰寫的?”
“誰?該不會是小家伙的父母?”夜銀風微微一笑,戲謔道。
“才不是,是凈空師太,就是我和娘親住過的那座古庵的主持。”矜塵清眸閃過一絲淡笑,起身拍手道,“沐涵,我終于知道該如何回去看娘親了。”
夜銀風亦站起來,看著那張嬌顏,柔和一笑:“矜兒愿意告訴我以前的事情了么?”
盡管好奇,但夜銀風從未問起過那些往事,他知道,總有一天矜兒會告訴自己。
“沐涵,對不起,我并不想瞞著你,只是不愿給你添亂。”矜塵靠在夜銀風懷中,柔聲道,“你聽我慢慢說。”
“當年,娘親離去后,恰被凈空師太所救,為了我,便隨師太去了深山古庵中,一住十五年,娘親去世后一個月,我為了救一頭銀狼,自山崖跳下,又被爺爺救下,后來的事情,你該知道了吧?”想起往事,矜塵有些傷感,卻不復從前的傷心絕望。
“矜兒,你真的自崖上跳下?”夜銀風憶及在西北時自己做過的那個夢,心下一痛,猛地抱緊矜塵,原來,真有那么一刻,自己差點失去她。
“沐涵,我如今好好的呢,你莫難過。”矜塵反手輕輕抱緊夜銀風,靜靜相依一會,繼續說道,“我自到了爺爺家,就再也找不到回古庵的路了,若不是凈空師太替我解惑,我都懷疑是不是真有那個地方呢。”
“矜兒,那里,是一處修道幻境。”夜銀風抱住矜塵,一句話脫口而出,不止矜塵驚了一跳,連夜銀風自己也驚了一跳。
“沐涵,你如何知道的?”矜塵抬眸,迎上那雙難得充滿疑惑鳳眸。
夜銀風沉默一會,搖搖頭:“不知。”那個名字極為熟悉,仿若自己曾去過。
矜塵清顏一笑,抬起柔軟小手,輕輕揉開他微皺的俊眉:“沐涵,你說的不錯,那里的確是一處幻境,凈空師太說只要跟著小家伙,就能找到。”
“等過了年節,我陪矜兒去。”夜銀風微微頷首,淡淡一笑。有些事,自己也想去弄明白。
“好。沐涵,還有一件事情,原來凈空師太俗家身份竟是揚州柳姐姐的姑婆婆,當年她去寺里上香,卻突然悟道,就此出家遠去。娘親年幼之時,曾偶遇她一次,而翡翠蓮花,就是為她所贈。”
“她?”夜銀風也有些驚異,“你是說,翡翠蓮花原是柳府之物?”
“嗯,沐涵,你說柳府與那位鳳后又有什么關系?為何翡翠蓮花會在柳家?而翡翠蓮葉卻在神天教呢?”矜塵心中也充滿疑惑,師太信中所言亦不甚明了,只說一切皆緣。
“我也不知。”夜銀風搖頭。當年的事情,傳下來的極少,又極隱晦,其中緣由,根本無從查起。
“沐涵,不管如何,這睡蓮是娘親和,和他留下的,我不能交給別人。”矜塵抬手輕撫頸上項鏈,聲音堅定。自己不求財富不求武功,只是為了守住這唯一的念想。
“矜兒的東西,誰也奪不走。”夜銀風低眸看著那張如畫清顏,握住矜塵的素手,認真道,“不過,矜兒答應我,以后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好好活著。”
“好,沐涵,只要你在,矜兒就在。”矜塵清顏含笑,與那雙似水的鳳眸柔情相對。這一生,我只為你而活。
二十六日晚,天氣晴朗,皇上在皇宮如歸殿設宴款待北疆少主冥離漠以及眾使者,王公貴族,朝堂百官奉旨坐陪。
寬闊華麗的如歸殿上,燈火通明,鶯歌燕舞,宴席豐盛,百味俱全,賓主把酒言歡,一片祥和熱鬧。
“哈哈,此番北疆與大宇結盟,是大宇之幸,來,朕敬少主一杯。”龍澈身著明黃繡九龍錦袍,舉起玉色酒杯對冥離漠一笑,飲盡杯中瓊漿玉露。
“大宇與北疆友好相處,亦是我北疆之福,本少主代表北疆鷹主,敬皇上一杯。”冥離漠星眸含笑,亦一口飲盡。
“少主來我大宇數日,可還習慣?若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朕盡力滿足。”身為地主,龍澈表現得極為親熱,一雙龍目始終含笑。
“皇上盛情款待,大宇士族百姓熱情好客,本少主大有歸家之感,這一杯,謝皇上盛情,但求大宇與北疆互通有無,永結友誼。”冥離漠聲音爽朗,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哈哈,好,來,我們共飲一杯,祝大宇和北疆永結同盟,和平共處。”龍澈龍心大悅,舉杯對閣中百官大聲笑道。
一時間,百官齊賀,如歸殿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阿風,你有心事。”林軒見身畔的夜銀風端著酒杯微微輕晃,小聲問道。這種場合,夜銀風雖不喜歡,卻也愛飲酒自娛自樂,他如此,心里必定有事。
“皇上,有些異常。”夜銀風淡淡掃一眼與冥離漠相談甚歡的龍澈,輕聲道。
林軒一雙溫潤清眸淡淡掃過宴席上位,而后,低問:“有何不妥?”
“林兄,矜兒的事,他知道了。”悅耳絲竹之聲瞬間飄遠,林軒恍惚覺得自己又失聰了,唯有這一句話,深深敲進腦海。
終究是習慣了這種驚嚇,林軒溫潤清顏只瞬間就恢復,雙手微微顫抖端起酒杯,直到一杯清酒入腹,才穩住心神,輕聲問:“知道多少?”
“全知道了。”夜銀風淡聲道。
夜影閣的人,這兩日終于查清楚,皇上前些時日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全是關于矜兒的事情。只可惜,寫信這個人連皇上都不知道是誰。
“他想怎樣?”林軒的心有些悲涼和微冷,逃了這些年,躲了這些年,終于還是來了,這,是林家的宿命么?
“睡蓮現,天下亂,你說,他會如何?”夜銀風薄唇微抿,仰頭喝盡杯中酒。
林軒目沉,一雙清眸看向上位酒興正濃的龍澈,他會為了一朵睡蓮?親手毀了兩大王府么?
“阿風,矜兒知道了么?”
“我不瞞她。”矜兒該知道一切,她有自己的決斷。
“以矜兒的性子,肯定不會交出來吧?”林軒溫潤清眸閃過一絲寵溺的笑。
夜銀風微微抿起薄唇,低聲道:“無論矜兒怎么做,我都不會反對。”
我都會陪著她,和她一起面對。
“阿風,無論何時,矜兒都是我林家人。”管弦悅耳,林軒微微垂眸,掩住萬千情緒。
夜銀風舉杯,與他手中酒杯輕輕相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宇的皇上,我們此次前來,鷹主還有一個請求,希望少主在大宇選一位王妃,締結百年姻緣,增進兩邦友誼。”酒過三巡,一位北疆使者忽然起身,走到殿中,對龍澈俯身行禮。
“結親?少主,此言當真?”龍澈端著酒杯,笑看冥離漠。
“呵呵,這原也是本少主的心愿。大宇文化博大精深,倘若能有一位才華橫溢的王妃帶去大宇的文化,相信,我們兩國的情意會更加深厚。”冥離漠微微一下笑,星眸卻有意無意掃向陪坐的夜銀風。
“好,既然如此,朕自不會辜負少主心意,定為少主選一位大宇才女。”龍澈長笑一聲,喝盡杯中酒,神色甚是喜悅。
“多謝皇上。”冥離漠亦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阿風,你要有準備。”一聽結親,林軒的心陡然跳了一跳,看了一眼對面噴酒的龍域,低聲道。這個冥離漠,對矜兒,可是情根深種,這一次,不知又有什么陰謀。
夜銀風鳳眸淡漠,一顆心卻驟然擰緊,結親?冥離漠,你若敢,本王,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