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門發出老舊的吱呀聲,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個小小身子,小道士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去,唯唯諾諾,“女女,女施主,有何事?”
卿妙掩嘴輕笑,心想這小道士還害羞得厲害,隨即正色道:“是這樣的。小道長,我帶著弟弟趕路,今日路過這里見天色不早,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那小道士嘴里結巴道:“這,女施主,小道…”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打斷道:“引真,怎么了?!?/p>
那個叫引真的小道士,連忙恭敬回身道:“師父,有位女施主想借宿一晚。”卿妙站在門外看不清門內的狀況,只得模糊瞧見那被喚師叔的男子黑著臉。
“本道觀不接受外人住宿,女施主另尋住處吧。引真,關門。”那師叔大聲朗道。
引真小道士的眼神貌似抱歉,也只得抬手關門。卿妙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今夜無論如何也要給張琉安尋個踏實住處,此刻也管不了太多,見引真打算關門,拿出撇腳功夫插逢而入,逮住那師叔的衣角,求道:“道長,我弟弟有病在身,荒郊野外的不能休息。求求你收留我們一夜吧?!?/p>
“女施主,你私自闖進本觀。貧道也就不計較了,現下請快快出去吧。”黑面道士嘴上還算恭敬,面色卻是不佳。
卿妙橫下心今晚要賴在這里,死死攥住道士的衣角不放。
“施主,請放手。否則別怪貧道無禮?!焙诿娴朗咳痰?。
“不放,不放。不就住你這兒一夜,又不吃不喝你的,小氣?!鼻涿罹笃庖采蟻砹?,說什么都不放手。
眼看那道士要發怒,此刻一泓清泠聲調從遠處響來,低沉感性?!皫熜?,看著施主不想妄言之人,又有病人,就放她們進來吧?!?/p>
這話似在求情,語調中又帶有一絲調戲般的意味,不過此刻的卿妙倒聽不出來。只覺得這人說的話就是救命稻草,連忙放了黑面道士的衣角,打算轉戰這人。誰知這下可晃了神。
只見那人從不遠處走來,衣袂帶風。面如冠玉,頎長玉立,眼角上揚。一身道袍穿在身上竟是,竟是別有風采。
“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卿妙當時心中就只有這一個想法,癡癡盯著來人看。
“怎么,貧道臉上有東西?女施主都看入神了。”又是那略帶調笑的聲音。
卿妙才覺不對,自己一個姑娘盯著道士看出了神,瞬間羞紅了臉,低頭答道:“不是。不是。是…。拜托道長讓我們姐弟住一宿吧?!闭f完也不敢抬頭看那道人,只得盯著自己腳掌發愣。
那道人眼中若有所思,細細掃視過卿妙,經過某一點后,心里暗道“原來真是!”。
“施主客氣。引真,還不快帶女施主間房?!?/p>
卿妙沒想到事情如此簡單就解決了,對那道長更是感恩戴德,嘴中連連道謝。
黑面道長面色雖然不善,實在礙于他師弟的面子,又未在、多言,只是把頭偏向一邊,權當默認。
那道長對著卿妙略一點頭后,就朝前方走去,錯過卿妙身邊的時候,卿妙還聞見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說不出來,很好聞。
“女施主,我們進去吧?”引真小道士看見卿妙又在愣神出聲問道。
“好,好,好。小道長稍等,我去喚我弟弟進來?!鼻涿钸B連答好,隨即轉身去喚張玨。
有那俊逸道士的一句話,卿妙二人終于在道觀里落腳。稍晚居然還有人送來飯菜和熱水。
一路風塵仆仆,二人早已累及。卿妙從前行的是走鏢的活,倒還算能忍受,不過張玨這幾日精神一直不佳。飯畢,就自顧自爬到床榻上休息,卿妙在一旁躊躇,“那個,小玨。這里就一張床。姐姐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卿妙問得小心翼翼,床上那人不為所動。就在卿妙打算去一旁椅子上將就時,床上那人向內縮了縮,恰好留了一個人的位置。
卿妙見狀,笑著連忙上去。“嘿嘿,我就知道小玨心疼我。”
床邊那人不說話,卿妙也不自討沒趣。閉了眼打算好好休息,誰知剛剛閉眼,傍晚那清逸絕倫的道長就出現在她眼前,高挺的鼻子,上挑的眼角,還有那帶著春風的笑。
“卿妙,你是怎么了,可不能這樣。人家是道長,豈是你隨便褻瀆的。”卿妙一邊害臊一邊后悔,不知為何自己一閉上眼竟是他的形象如此清晰。連拍了拍臉頰,逼著自己什么都別想快快入睡?!叭?,那姑娘怎么辦,我們今夜的行動可不能有失誤?!蹦呛诿娴篱L對著對面座上的人說道。
三少,也就是那個俊逸的道長,輕笑道:“放心,留下她我自有打算。你派人好好瞧著就行。不會影響行動的。”
“我不是質疑你。不過,我們還是小心為妙。畢竟謀劃這么久?!焙诿娴篱L面色稍緩。
三少輕抿了一口濃茶,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黑面道士也不羅嗦,雙手微拱,擺臂離開。此時夜幕已深,道觀的山路上不時傳來不知名昆蟲的鳴叫,暗地里潛伏著雙雙陰狠的眼睛,只等目標進入范圍,一舉圍攻。
咚咚的叩門聲在夜中顯得更為清晰,卿妙睡得淺,不耐的轉了個身,對上琉安眉蹙的容顏,心中一陣悵然。隨即又瞇過眼去。
“過來了。”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四周潛伏的人影也互相點頭準備行動,隨著老舊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行身形高大異族人中為首那人粗聲道:“小道士,找些房給大爺們落腳,送些飯菜過來?!闭f完也不等引真回答直接甩了錠銀子過去,尾隨的大漢也跟著走進門去,好不洋氣。
遠處的窗沿好似透出一絲精光,為首的大漢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又搖頭想自己太過多心,非得被自己身上這寶貝折磨瘋癲不可。
那窗沿內三少道長眉眼一低,回身對等著的黑面略一點頭。黑面得令,只聽道觀內一陣尖銳的號鳴聲響起,隱藏在道觀內外的人一應而起,包圍整個道觀嚴絲密逢。本是面紅齒白的小道士引真聽得那號令響來,也一褪青澀,眼神瞬間變得凌厲,朝身后那大漢一個擺臂后勾,隨即涌上大批人馬圍攻異域大漢。
為首的大漢透過重重人圍,似乎看見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站得那么挺拔,傲立人前。
就在倒地前他也沒看清他的面容就被剜去了雙眼。只聽那人清泠的聲音問道:“東西呢?”
“滾你媽的,狗牘子。”此時大漢的同伴早就擊斃身亡,只余他一人也是人不人鬼不鬼。
三少也不氣怒只是維持姿勢站立,嘴中冷漠吐出,“搜?!敝x家辛苦收集資料年余,在此地埋伏也是謀劃已久,自然知道那事物在他們身上,如此驚心謀劃,又怎容失敗。有此一問,不過是三少給他給機會,留個痛快的死法。
“找到了,在這里。”引真恭敬的將一卷泛黃的羊皮紙遞過去。黑面伸手接過,攤開給謝三少過目。
“卸了下頜,帶回去慢慢伺候。”謝三少滿意點頭,旋即離開。不遠處有下手隨即過來通報:“少爺,后院那姑娘,方才卷著包袱跑了?!?/p>
三少聽見此言略一頓足便繼續前行,后面那人想了想又回道:“屬下想少爺既然留下那姑娘必然有用,卻又沒有吩咐。所以便派了一隊人跟著?!?/p>
“好好看著她,可別丟了?!敝x三少也不回頭只是冷冷吩咐。
山路上馬蹄狂奔的聲音嗒嗒作響,就算夜色黑暗山路坎坷也擋不住卿妙飛快的揮舞馬鞭,只求快快離開那個是非之地,那哪里是道觀,簡直是阿鼻地獄。
起初卿妙聽見外頭的響動也沒在意,而后愈演愈烈,心中不安,便起身出外查探。這一看倒好,映入眼簾的全是鮮紅的血液,甚至一些殘臂斷肢。當時卿妙就覺得雙腿發酸,胸中作嘔。來不得在想,連滾帶爬的跑回屋子,裹著張玨就跑。
此刻卿妙仍是沒有恢復過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直到曲折山路逐漸平坦,卿妙才意識到離那里已遠,急急扯了韁繩。高度緊張的神經忽然松懈下來,搞得個人仰馬翻。
“嘔。”車急急停下來,馬車里的張玨蹦似的跳下馬車,就地吐了個昏天黑地。卿妙本是心中擔憂,但看他現在又想起平日里那故作冷淡樣,竟是又忍不住叉腰哈哈大笑。
張玨正吐著也顧不著,只是心中暗暗偷罵:“又這樣的人嗎?看人家吐還笑!”
“好了,好了。擦擦吧。”卿妙見他蹲在地上不動,主動俯身下去遞過絹帕。張玨回首白了他一眼,扯過帕子。
“謝謝。”某別扭孩童的聲音比蚊子還小。
“你說什么?”卿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謝謝你,姐姐。”
“天啊,你…你…居然和我說話了?!鼻涿罾鴱埆k手舞足蹈,“小子,這馬車坐的好。還將你腦瓜子給理順當了?!?/p>
“別動了。我正暈著?!睆埆k貌似不耐的說道。卿妙立即停下來將他摟在懷中。
“好好好。想通了就想通了唄。多大個孩子,裝大人似的?!鼻涿罡吲d得揶揄道。
張玨作勢掙開他的懷抱,卻不用力?!安缓湍阏f了?!?/p>
卿妙也不氣,笑得春光燦爛,摟著她轉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