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請。”方府不愧為江南首富,院落閣樓林立,回廊曲折,鉤心斗角。長平恭候在在大門之外,見卿妙姐弟下車,立即上前相迎,一路上彎彎繞繞倒用了小半時刻才來到方景弈在的大廳。
大廳正中立有一鼎金銀澆鑄香爐,其上紋路精細繁復,此刻還燃著淡淡荷花般的清香,暑熱頓時消散了打扮,卿妙聞著清香,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
卿妙撩起裙角越過正廳門檻,方景鸞手上正捏著湯匙,抬眼望見卿妙身影,‘啪’的將它丟在盛滿冰銀耳的碗里,碗中的銀耳湯沾了好些在身上。
方景弈見狀對卿妙報以無奈一笑,招來侍女為她清洗,方景鸞卻是毫不在乎的嘰嘰喳喳道:“好姐姐,你可來了。”
“勞煩方姑娘久等。”卿妙見她一派天真浪漫,也隨著歡笑起來。張玨倒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站在卿妙身側。
“想必這位俊俏的小公子就是舍弟了?卿姑娘。”方景弈背手姿態怡然來到卿妙二人身前,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哪里,哪里。毛小子一個!”卿妙聞言偷偷拽著張玨衣袖,眼神示意,“這是小弟,恩。卿玨。小玨,這位是方景弈方公子,這是…”
卿妙還未說完,方景鸞就急不可耐開口,“我叫方景鸞,那日你姐姐救得就是我。誒,小弟弟,你張的可真漂亮!”
“鸞鸞,可又沒規矩了。”方景弈拉過圍著張玨來回打量的方景鸞低聲訓斥。方景鸞仿似早已習慣似的,偷偷吐了吐舌頭,若無其事笑瞇瞇的看著張玨。
張玨黑著張臉沒有表情,卿妙心知這小祖宗算是徹底生氣了。見他如此不給情面,只能尷尬的打著哈哈。
方景弈倒是做抱歉狀:“卿小公子見笑了,小妹從小被寵大的,說話沒有章法。”
卿妙見他如此正經對著張玨抱歉,連慌著擺手,“哪兒的話,小孩子鬧鬧這玩兒嘛!”
“可他本來就漂亮。我夸他他還不高興,真是小孩兒!”方景鸞叉腰無奈般的搖頭,總結道。
張玨仍是不開口,卿妙心中急得團團轉,心想這祖宗未免也太不給面子了。正在卿妙不知如何開口之際,
“謝謝。”張玨看也不看他人,黑臉道。
“嘻嘻!不用謝,不用謝!這還差不多!”方景鸞似還要再說,被方景弈正經的眼神瞪了下去。
“鸞鸞!”方景弈提高音量。
眼看著兄妹二人氛圍緊張,卿妙倒是里外不是人,打著圓場。“方小姐天真浪漫,心性純善。倒是我家這個生僻慣了!”
“聽見沒有,哥哥。人家姐姐說我好著呢。”方景鸞不忘瞪了自家哥哥一眼,聽見卿妙答話隨即又開開心心起來。
“男孩子嘛,沉穩自然是極好。”方景弈倒沒打算繼續和他家的小霸王糾纏,“想必西廂那邊備好酒席了,請卿姑娘和清小公子隨在下過去吧。”
“那麻煩方公子了。”卿妙牽著張玨回道。一路上方景弈走在稍前方,不時回頭看看,倒是方景鸞一直粘在卿妙身邊問東問西,還吵著要她教她鳧水。卿妙一邊笑著答應方景鸞,一邊逗弄黑臉的張玨。
方府的宴席自然是極好,所有菜色都經過精心挑選,并非大魚大肉,全是江南特色的美味佳肴。飯桌上,幾杯酒下了,氣氛倒是自在了不少,方景鸞早將興趣轉在了‘漂亮且黑臉’不愛說話的張玨身邊,張玨卻一臉鎮定,絲毫不將身邊的聒噪放在眼中,認真吃著卿妙夾過來的菜。越是不理,方景鸞越是不依不饒,非要張玨同她說話不可。方景弈和卿妙看著一對活寶嬉鬧,皆是相視一笑。方景弈倒是時不時的給方景鸞布上一筷子菜,不過小姑娘可沒空理。
“還吃得慣?”一頓飯吃得七七八八,方景弈問。
“真是太好吃了。謝謝你的招待。”卿妙喝了酒,一時也不拘束,說起話來也隨心所欲,只看自己歡喜。
方景弈見她顏色緋紅,說話也不再一板一眼,竟無緣無故的心情極好。“喜歡就好。”
方景鸞今日得了她大哥的允許喝了幾杯酒,將才還和張玨糾纏著,沒多時酒意上腦,就開始懨懨的瞇眼。吩咐好下人伺候她休息。方景弈回身對卿妙道:“家里就她一個女孩兒,嬌縱得倒是無法無天了。”
“我看倒是挺好的,什么都不顧及。”卿妙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什么。
張玨輕輕拽了卿妙的衣袖。哪知卿妙喝了酒,竟是拂開了他的手。張玨又不依不饒的纏了上去。
“卿姑娘如是說來,可是有什么難事?”方景弈聽卿妙似是話中有話,裝作無視張玨的小動作。
“哼!難事,難事太多了,最難的就是沒有銀子。”卿妙若是知道這滋味酣甜的梅子酒這么打腦袋,怎么會喝這么多!此時整個人大半暈暈乎乎的,只聽耳邊有人問話,一股腦把壓在心中的煩勞吐了個痛快。
張玨氣得雙臂纏上卿妙,咬牙道:“姐姐,你喝醉了。我們回去吧!”
“對不起,方公子。我姐姐醉了,我們就先告辭。”張玨費力的挽起搖搖晃晃的卿妙。
方景弈迅速的伸手攙住卿妙,“天色已晚,你姐姐也是不便再行。今晚就在這里休息。”方景弈波瀾不驚,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張玨見卿妙也醉的可以,便不再堅持,只是不給方景弈好臉看。
方景弈只當小孩子別扭,親自將卿妙送到客房,并細心囑咐侍女一番才告辭。
“頭痛死了”,卿妙這一覺直直睡到快晌午才轉醒,睜眼就瞧見張玨毛茸茸小腦袋。只看他聽見床上的動靜,腿上一蹬從榻上跳下來,幾步跑到桌邊端著恰恰好的蜂蜜水遞過去。
“給你。”
“喲!我弟弟怎么就這么好看啊?”卿妙瞧他別扭樣,心情出奇的好,宿醉的腦袋也清醒多了。忍不住捉弄他。
“哼。我在這兒守了你一夜,你這姐姐怎么照顧弟弟的,自己還睡死了去。”張玨絲毫不為所動,冷著臉瞪他。
“好啦。好啦。姐姐錯了,還不行。”卿妙伸手將他摟在懷中,逗他發笑。
倆人正鬧著,原來外面一直有侍女候著,此刻聽見動靜。不一會兒,一席方府標準的杏色著裝丫鬟撩簾而入,
“姑娘醒了?頭可還疼?”那侍女移步來到卿妙床前,俯身問道。
“不疼,不疼。”卿妙不好意思的笑著。
“少爺叮囑過奴婢等。姑娘要是醒了,用完膳后就去花園湖邊。待會奴婢會給姑娘引路。”
那侍女說完,一個眼神使然,一眾奴婢魚貫而入,前三個端著面盆,拿著面巾,舉著漱口盅。后面五人分別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整齊有理之極,看得卿妙發愣。不由感嘆這大富之家,排場果真大的厲害。
“卿姑娘在想什么?”標準的方景弈式溫溫潤潤的聲音從背后流入卿妙耳朵,她才將看見如斯奢華的湖景所張大的嘴閉上。
“我是看這湖比揚州湖也不差啊,太美了。”卿妙牽著張玨,語氣羨慕。
“以后可以常看。”方景弈向前與她并排而立。
“啊?”卿妙側頭恰恰觸到方景弈衣袖,急退了一步。
“卿姑娘留在府上吧。”
“什么?”卿妙訝異。
“其實,方某這次請姑娘前來,正是為了此事。小妹如今快要及笄,卻還是小孩兒心性,四處偷玩。就想留姑娘在府上教鸞鸞一些閑散功夫。”方景弈說得正經,無半點玩笑的意思。連帶著一旁的卿妙也緊張起來,“方公子太看得起我了。我那些撇腳功夫更笨上不了臺面,又怎么教方小姐。”
“鸞鸞從小沒有母親,身邊就是父親和我這哥哥,在下父親是極其寵溺鸞鸞,我這哥哥管這管那也不容易。我看她對你尤為崇拜,也只有你,那小祖宗才得聽些話。教功夫莫不是約束她的一個幌子。卿姑娘只需待到鸞鸞及笄和秦家少爺成親就好。據我所知,卿姑娘一直在找活兒。我這兒的事好歹也算輕松,也可以照看你弟弟,豈不是兩全其美?”方景弈條理分明,娓娓道來。
他這一說里子面子倒是齊全,那眼神又看得卿妙發熱,這樣一來拒絕的話倒是怎么也說不出,而且,而且,自己確實走投無路了!最后竟是愣愣的答應下來。
如此一來,卿妙就正式成為了方家小姐名義上師父實際上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