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蕭逸從李氏那里得了消息,便回稟了皇上,又帶著人去賈府搜,果然在王夫人的床上的暗格里面找到了催魂香。賈母原還要砌詞狡辯,沒想到玉釧兒卻當著蕭逸的面將王夫人意圖謀害陳妃、派人推黛玉下水的事情說了出來。一時間事情真相大白,皇上賜了王夫人服毒,元妃卻又被御醫枉送了性命,賈府的人因這事情重大,原都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等了許久,見沒有受到牽連,心中只暗暗慶幸。
皇上知道自己誤會了陳妃和北靜王府,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他素來一言九鼎,因此也只是淡淡寬慰了幾句,對他們愈發恩寵起來。陳妃和北靜王府都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見到皇上又隆恩浩蕩,倒也沒有忘形,只是如平時那樣謹慎小心。倒是其他的王孫貴胄見了,不免又常去北靜王府那里走動。
這日陳妃正在自己的宮中休息,突然聽宮人說皇上來了,陳妃連忙起身迎駕。皇上見她迎了上來,只說她大著肚子身上不方便,叫她免了這些禮數,陳妃這才又坐定下來。
皇上因笑道:“前些日子委屈了你。朕原也知道,你素日里是最淑良的,心腸又好,從來都是與人無怨的,自然也做不了那樣歹毒的事情。只是朕一時心急,忠順王府那邊又在朕面前吵鬧不休,只弄得朕心煩意亂,因此并沒有細細查問。幸好蕭逸最終查明了真相,這才又還給你們清白。”
陳妃聽皇上這樣說,自己倒是有些受不住了,忙又起身行禮,回道:“皇上這話倒叫臣妾不敢當了。宮里出了這樣的事情,又牽扯到元妃、蕭妃兩位姐姐,皇上心里著急,難免會看得不真切。這倒也是人之常情。待到過些日子,皇上心中煩悶盡消了,自然是能夠明白真相的。況且臣妾和北靜王府的人說是軟禁,倒叫我們好好休息了一場,因此并沒有受到什么委屈。”
皇上只覺得陳妃的話特別順耳,一下子心中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又龍心大悅起來,只拉著陳妃的手說道:“你從來都是個知心體貼的,若離了你,朕倒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過了一會兒,皇上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來,便問陳妃:“水溶素日便是會辦事的,人又穩重,往日朕也十分看重他。他一貫便忠心,如今雖然受了一些委屈,想來也沒有什么怨言的,只是朝中其他人不免議論紛紛。既然如此,倒不如好好賞賜北靜王府一些什么。可是北靜王府素來是什么都不缺的,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你同他們素來親厚,應該是了解他們的,只幫朕出個主意便是。”
陳妃聽了皇上的話,只抿嘴笑個不停,也不回話。皇上倒是沒有看到過陳妃這樣隨意自在的樣子,覺得同她往日不同,竟是特別可愛,一時間心中一動,伸手將她摟在懷中,便問道:“看你的樣子,想必是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說出來叫朕聽聽。若果然是個好主意,朕自當重重謝你。”
陳妃在皇上面前一向謹慎小心,皇上見她穩重,對她也一直相當敬重,他們倆這樣親密倒也是不多見的,因此陳妃心中不免一陣亂跳,又聽到皇上問起,便定了定神,只回道:“皇上難道竟忘了北靜太妃最大的心事了嗎?若是能如北靜太妃所愿,想必他們定是感激皇上隆恩的。”
皇上聽陳妃提醒,這才又想起水溶的婚事來。當初北靜太妃央他為水溶選一位出眾的女子,他將這件事情交給元妃去辦,元妃也選中了黛玉,元妃回來向自己稟報,自己倒也覺得十分滿意。后來又聽說水溶對黛玉竟是相當不同,便將黛玉封作“瀟湘郡主”,給南安太妃作女兒。他原就是要將黛玉指給水溶的,只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竟忘記了。
皇上也覺得陳妃的主意很好,因此只點頭道:“這件事情倒也容易辦。想水溶素日便是個眼高的,莫說是北靜太妃,從前便是朕親自開了口,他也只會拿話來推脫。如今可是不一樣了。若是聽說朕要將瀟湘郡主指給他,指不定他會高興成什么樣子。”
陳妃聽皇上這樣說,一時間也想起水溶從前孤傲的樣子來,如今對黛玉卻又這樣細心,便笑道:“皇上這話說的極是。水溶素來同我感情親厚,便如我的親弟弟一般,如今見他婚事已定,我自然也開心的。”
皇上見陳妃高興,心中也開懷,便叫人到北靜王府和南安王府那里傳旨。
此時水溶正要去南安王府尋黛玉說話,突然聽說皇上傳了旨來。水溶想近日朝中無事,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旨意,心中不免納悶,又忙出來接旨。只待聽了皇上的圣旨,水溶不由得便喜形于色,北靜太妃見了他這樣,心中便暗暗發笑,又賞了來人一些銀子。
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北靜王府和南安王府突然間又門庭若市起來,一時間前來道賀的人源源不斷。水溶在朝中素來溫和,同他交好的人不少,那些與他相熟的諸如衛若蘭之類,知道水溶償了素日的心愿,倒也為他高興。
水溶自從接了旨以來,倒也不好總往南安王府那邊跑,這日衛若蘭見了水溶,便直向他道喜,說道:“我見你這些日子神采奕奕,想來是因此林姑娘的緣故。只是我向你道了喜,卻沒有能向林姑娘道喜,倒覺得不免負了素日的交情。今兒個我得了空,便同你一起往南安王府走一遭吧。”
水溶聽衛若蘭這樣說了,便同衛若蘭一起去了,沒想到南安王府門外卻已經停了幾頂轎子。水溶和衛若蘭細瞧,原來竟是賈府的人來了。水溶和衛若蘭不想同賈府的人打照面,因此便在猶豫要不要進去拜訪,還沒打定主意,便見到賈母帶著鳳姐、寶釵一行人同南安太妃等人告辭,又出了門。
原來賈府自從王夫人的事情被揭發之后,在金陵城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金陵城原是沒有秘密的,賈府的事情早已經在王孫貴胄家里傳了個遍,因事關重大,元妃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各家只道是皇上授意的,哪里還敢同賈府親近?就是平日里同他們交好的那些府上,如今也是盡量躲著賈府,生怕受到他們的連累。
賈赦素來便是個蠻不講理的,雖然知道賈府這些日子大不如前了,但是他也不放在心上,在外面依舊做一些欺壓百姓的事情來了。賈母見到賈赦在這種情況下卻還惹是生非,不免生氣,將他叫到身邊訓斥過幾次,賈赦見賈母動了怒,在她面前只好好地答應著,但是在外卻依舊我行我素。
賈政是個迂腐的,又自詡清高,見到賈府如今大不如前,眾人也不上門,王夫人又是自己的妻房,做下這樣的事情來,他只覺得甚是沒臉,便也不同那些人再交往,每天下了朝便徑自回府,不是整日盯著寶玉的言行,便是自己在書房里面讀書,竟是絲毫不去應酬的。
賈母見到他們兩個人這樣,心中不免著急,只覺得如今賈府漸漸沒落了下去,便是她哪日不在了,也不能安心。因此翻來覆去,卻又想起黛玉來。聽說皇上已經傳了旨意,將黛玉指給了水溶,因想著黛玉同鳳姐、寶釵一向交好,便帶了她們倆一起往南安王府來了。
黛玉原是對賈母感情極深的,只是自從聽了玉釧兒說的話之后,黛玉這才明白在賈母心中,賈府的榮耀才是最重要的,縱然老太太再寵愛自己,也會以賈府的榮耀為先。她既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一時又回想起來探春給自己下了催魂香是王夫人授意的事情,想必賈母心中也是有數的,不免有些難過起來。
黛玉雖然心中難過,但是聽說賈母來了,忙迎了出來,又見到竟然連鳳姐和寶釵來了,倒也覺得特別開心。鳳姐和寶釵只一個勁兒地向黛玉道喜,黛玉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寶釵見到黛玉難為情,便拉住她,悄悄地說:“好妹妹,咱們素來是無話不說的。當日在賈府里面,我便知道王爺對你的心意了,當時我細細瞧了,明白王爺是個靠得住的人,自然是為你高興的。如今見到這樣的結果,總想著親自來向你恭喜一番才好。”
黛玉見她誠懇,便想起當初寶釵派人給自己送燕窩等事情來,知道自從寶釵來了賈府,見到自己一個孤身寄居,確實對自己照顧有加,只覺得一陣溫暖。
賈母見到她們之間感情深厚,心中不免高興,只是她一直惦記著賈府的事情,便說道:“咱們府上素來同北靜王府是交好的,如今玉兒竟許給了北靜王爺,這樣看來,南安王府同咱們倒也是一家人了。咱們兩府上倒是應該常常來往才是。”
黛玉聽到賈母這樣說,心里只覺得有些不自在,南安太妃見她這樣,便回道:“老太太這話原也說的有道理,只是自從皇上賜了旨下來,咱們府上一直便有人來走動,竟是一刻也不得閑的。況且如今皇上讓咱們兩府上盡快將婚事辦妥,咱們府上每日都亂作一團,想必是近日是沒有什么時間的。”
賈母知道他們有意推脫,偏又說的入情入理,自己也沒有什么辦法,便只好告了辭。偏巧這時候水溶和衛若蘭來了,同賈母擦肩而過。
水溶見賈母神色不豫,便問道:“這些天以來,賈府的日子甚是不好過,我聽說老太太閉門不出好些日子。今天來了這里,想必是為了皇上賜婚的事情而來的。只是這原是一件喜事,為何老太太卻神色憂愁,煩惱不堪?”
黛玉不想說賈母的不是,因此便回道:“偏你眼睛又尖,老太太既然來探望我,如何又神色憂愁起來?”
南安太妃卻笑道:“如今元妃已經不在了,皇上對他們冷冷的,各個府上又對他們敬而遠之,她自然是沒法子,才來到咱們這里。”
水溶聽太妃說的有理,唯恐黛玉不開心,便悄悄地拉了她的手。黛玉見到水溶如此體貼,心中暫時將煩惱丟在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