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慘,花小王子很慘!
不過也并不是全無好處的,至少花兒不會再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她們了。至于翦悉瞳……她的出現讓伽藍終于提起一絲興趣,前路漫漫,道阻且長,但是小小的障礙實在是枯燥無味,翦悉瞳這個奇異元素的加入,讓這個游戲更有搞頭。
這邊伽藍很興奮地進入夢鄉,那邊花解語在寵愛他的新寵,寵地很激動,寵地很堅強……
“才幾個月不見,你就變心了,我倒要破開你的胸膛看看,那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美人在懷,坐立不安……
“不不,瞳兒你聽我解釋,你看咱老夫老妻的……”
明晃晃小刀閃著寒光,寒光在花兒臉上閃閃爍爍忽近忽遠,忽上……忽下,花兒肌肉在抖動,花兒嘴皮子終于不利索了,花兒抱美人的手在出汗。
“瞳兒,事情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花兒的嘴唇貼在美人的耳邊,輕輕訴說,謹慎地為自己辯護,生怕一個措辭不當給人真的毀了子子孫孫千秋萬代。
刷刷刷!美人手中刀光飛快閃動,每次都貼著花兒的臉,“諒你也不敢!”美人小刀入鞘,捧起花兒如花似玉的面容,“這樣才精神嘛!”
帳篷外,柳式長吁一口氣,抬手招呼侍女進去收拾——地上的胡茬。對,你沒有看錯,地上卻是真真切切的散落著胡茬,敢情剛才翦悉瞳是在用刀給花兒刮胡子……
伽藍剛闔上眼,就被一團肉呼呼粉團團的…。呃,白影壓在身上。
不錯,伽藍,警醒的伽藍,被壓了!
推人!翻身!橫踹!每一個動作都使了不到一成的力道。
白影很失望,白影很不滿,“哼!伽藍姐姐每次都能看出來,我不玩了!”
白影蹲坐在伽藍面前,失真的影像漸漸真實,不是翦悉瞳卻是誰!
“你不也沒使全力嘛,切磋,切磋。”伽藍理理衣服,食指放在唇邊,又指了指睡在角落的阮司弦,示意她小聲。
兩人走出帳外,翦悉瞳故意掩口,“姐姐帳篷里有男人!”湊近了捅捅伽藍,“美夢終于成真了啊,啥時候請我喝滿月酒啊?”
“瞎說!嘴上再沒個遮攔,可就打你了!”又拉了拉她,“那,你掛在嘴上、擱在心里那個讓你錯不開眼意亂情迷的男子,就是小花?”
“姐姐你取笑我!”
伽藍揉了揉翦悉瞳的瘦削肩膀,笑了笑,懷里的玳瑁真真是咯得慌。這姑娘……“對了,說正事,你怎么找到這來的?”
翦悉瞳向阮司弦怒了努嘴,“他啊!”
和順公主失蹤一事,圭果雖然捂得嚴,但還是瞞不了一些有心人,譬如,翦悉瞳,譬如,阮司弦。
阮司弦跟著伽藍留下的記號,一邊搜尋她,一邊試圖聯系伽藍的舊部,還要時刻掛著自己翠微山的那條線,饒是小心謹慎,這么大的動作也不免驚動一些人,“于是,只要墜在他的后面,就成了!”
伽藍再一次寵溺地揉揉翦悉瞳的頭發,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注視過她的眼睛,“小師妹越來越聰明了啊!”
翦悉瞳是師傅在祈涼的弟子,大家只是每年幾次盛會才能見面,但這世上很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尤其是感情,你得意誰不得意誰,也大抵與時間長短無關,甚至與那人對你好壞無關。
而現在她又和花解語扯上關系,花解語的攝魂之術,八成也是她手把手教的了,而那五音五色……這小丫頭騙子,認真起來了么?
回到帳篷,阮司弦已經坐起來,月光之下,發黑如墨,青衣如蟬翼,臉色白得凝重,櫻唇紅艷如血,眼神清明,伽藍一見,倒嚇了一跳,他身體的顏色,好像要比白天深一些,而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不必和她出去的,被人撞見又是一樁事。”
伽藍笑笑,“怕攪了你安眠。”
“可談出了什么什么結果?”
“她說會幫我。”
阮司弦移到帳篷邊上輕輕躺下,“那是自然。”
伽藍默然點頭。
接連幾日,翦悉瞳在花小王子的帳篷里耍了好幾天大刀,花小王子的胡子再也不怕沒有人打理。
伽藍白日里和翦悉瞳一起為花小王子彈彈琴唱唱曲兒,晚上則偶爾悄悄去和順公主那遛遛,順便牽回來點東西,再放點東西,哼哼,日日拉稀,先拉你個昏天黑地,夜夜長痘,擠你個沒臉沒皮,還有……到了那日,不愁你不捉急。
不日到了王城,伽藍覺得人家大野的王城就是有藝術高度,遠遠看去忒像布達拉宮,近看它就是布達拉宮的翻版,除了色兒不一樣,別的還都差不離。
只是這黃澄澄金燦燦的布達拉宮,在視覺上的沖擊力還真不是一般的現代人所能承受的。
大伙兒看見王城的反應不一……
花解語:“欸?”
翦悉瞳:“嘿!”
伽藍:“嘖嘖嘖!”
阮司弦:“嗄!”
“要知道,偉大的人生是需要鍛造的,何為鍛造,就是渾身浴這真金白銀!”城墻都用琉璃的,家里肯定寶貝不少。
花解語在她身后,附在翦悉瞳耳邊,低聲道,“她到家了!”
伽藍回身要打,但都被翦悉瞳以繞指溫柔一一格下,“姐姐你就認了嘛,明明就是你夫家!”
城門大開,呼啦啦出來一群人,褐黃色華蓋團團如云,端的是莊重肅穆,皇家氣象。
“我只道大野氣勢宏大,不想也是這般厚重。”伽藍感嘆道。
“姐姐生得這樣美,難道也害怕見公婆么?”
眼看著前方禮官已經下馬見禮,伽藍捅捅翦悉瞳,一板一眼,“休得胡言!”
花解語下車,去說場面話了。
大野官員一個躬身深深,“大野禮司恭迎和順公主、西番王子入王城,貴客蒞臨,有失遠迎……”
圭果禮官剛要張嘴,花小王子一個何須如春風化雨般的微笑:“不失,不失,牧民見人,不知見禮。”
“大野地形所限,風俗如此,招待如有不周……”
圭果禮官剛要笑成一陣春風,花小王子連連贊嘆:“很周,很周,只是公主有些水土不服,皮膚過敏,苦于無良藥醫治……”
“還望公主、王子海涵……”
圭果禮官知趣地不調動面部肌肉不吱聲,于是——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是高仿布達拉宮的城墻,沉默是一張隊伍中沉重的禮器,沉默,原來是金。
此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凝重得每個人心跳如擂鼓。
出來交游的使者,見過打哈哈的,見過求同存異的,見過粉飾太平的,沒見過扒太平的墻灰的。
但是他們都忘了,違反規則,也是游戲規則,只不過,這是潛規則。
花小王子把舞臺交給了你,你,卻跛了雙腳。
無能,很無能,鑒定完畢。
花小王子很親切地拉起大野禮司官員的手,“大人借一步說話。”
“大人,和順公主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罪,金枝玉葉,難免有些怨言,我一個粗野男人,倒沒什么,但公主不同,您看我們不如先進王城,安頓好了公主,其他的,再說?”
“是是是,”禮司官員抬袖擦擦汗,“是下官糊涂了,這大日頭的,還叫貴客在這曬著。”轉身打躬作揖地和圭果使者溝通去了。
伽藍勾勾翦悉瞳衣袖,“他給下了什么蠱啊,那人平時不這么蠢笨啊。”
翦悉瞳得意挑眉,“我跟你說啊……說了你也不懂!”
切——
住了大野王庭的驛館,皮膚終于遠離了草根樹皮,也終于脫離了微風一吹纖毫畢現的四處漏風的帳篷,伽藍終于可以——好好練功了。
曲則全,枉則直,洼則盈,敝則新,少則得,靜則動,守則攻,若清風伏山岡,若積水存大江……
真氣周身游走,一點點積累,一點點沉淀,靈臺清明,五官感應到比以往更遠更清晰……通感!
由耳則視,由目而聽,遭逢這個瓶頸,今日終于達到耳目感官的通感了!
不知為什么,許是許久沒有好好練功的原因,這一次體內氣勁似乎更加深厚有力,卻也不是蠻力,運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更加舉重若輕,這……是什么緣故?
氣歸丹田,雙手平坦膝頭,微睜雙眼,一切都更加明晰。
對面梁上阮司弦也在打坐調整內息,他的內息一絲一縷,似乎都與她的相輔相成,互相彌補,就在自己內息平復以后,他的運功似乎有那么一剎的停滯。
說是停滯也不對,應該是粘滯,難道……他們的功法竟是可以以真氣震蕩來互補修行的嗎?
以前她和師兄同時練功的時候并不多,都是被師傅各自調教,累得像死狗一樣,喂了寧神丹藥再丟在一起的,雖是共處一室,經從未發現這個好處!
哈哈哈……原來阮司弦還是練功的良助!
梁上的阮司弦在她的眼里,瞬間幻化成新疆大烤串、小肥羔羊、圓圓的蟠桃、可口的仙丹妙藥……
“司弦……弦哥哥……不要跑……”
阮司弦目光悠遠,看向伽藍,又不像是在看她,一張顏色艷麗驚人的臉,這樣妖媚,比花解語更甚。
伽藍心中一驚,“師兄……”
“你剛才叫我,司弦?”
阮司弦上一次夜里面容如此,她還不明就里,但這次,他明白了,他對她的助益,其實是對自己的減損。
伽藍“騰”地下床,“我不要你這樣幫我,你以為這樣我心里會好過嗎!”
阮司弦施施然躺倒,卻是因為不能再維持自己的風姿。
吐納半晌,他道,“我不要你再陷入那樣的險境,而無能為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幫你強大起來。你對戰經驗不足,空有一身好功力卻不懂得施展威力,上次青山,若不是那人讓你,也不見得……”
“夠了!我并非不自知,但也無需你這樣幫我。”伽藍眼底已有淚意。
“那么,便算作是我為險些害你性命的賠償吧,以后,再不會了。”
竟要算的這般清楚嗎?竟要算的這般清楚?
不是,不是要清算,不是要了結,只是此行多險,只是怕你受制于人,怕你,不肯接受。
伽藍眼神一黯,“你也有小花安排的正當身份了,我們這樣終歸是不方便,你……回你自己住處去吧。”
過去那些年月,那一個個被師傅揍完扔進同一間練功房的夜晚,你我沉默相對,你我互相試探著,接近、疏離,像兩只敵我不辨瑜亮之爭的幼獸,那樣的心情,如今回味起來也頗有趣味,至少沒有你對我說,終歸是不方便。請回。
“好。”你趕我,我便走。
淡青色如煙,緩緩散去,因為功法大進,他的動作在伽藍眼里緩慢了許多,他的情緒也更容易捕捉。
黯然,神傷。
我更愿意,看不那么清楚。
這是近日最寒的夜,那么明日必定是近日最晴的天。
伽藍張開五指,星輝自指縫間屢屢瀉,流淌在她的臉上,是這一世最美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