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頸上給刀鋒壓出一道血痕。
錚!
就在同時,三人齊齊出手!阮司弦手指極薄基調,聲音尖銳入耳,纏斗的三人動作頓時一滯,而這一滯,對于絕頂高手來說,已經足夠。
丹青身形一動,拳頭揮得剛猛有力,連擊西單羽獵身上幾處大穴,就在他拳風離西單羽獵心口只有一寸的時候,伽藍張了張嘴。丹青會意,向右挪了一寸,拳頭便不偏不倚正砸在西單羽獵胸口!
同時,柳式的手刀也狠狠劈在了西單羽兒的肩上,卸下了她半身力道!
噗——
兩團血霧無聲綻開,如兩蓬美艷花束。西單羽獵蹬蹬蹬倒退幾步,黑風寶刀拖在地上,拉出深深劃痕。他眼眸下閃過幾千幾百種情緒,最后只是黯然。
這命途多舛的鐵血男子,他看向自己的妹妹,黯然。
西單羽兒捂住自己的肩膀,狠狠看著柳式,柳式卻連看她一眼也不肯。何來這樣的恨意?何來這樣的厭惡?
伽藍不動神色看著這兩人,細細端詳這兩張面孔,順手接過阮司弦扯下的衣襟,按住流血的傷口。
西單羽兒轉向西單羽獵的時候,面上滿是惶急不安,“哥哥!哥哥你怎么樣了……”
柳式不耐,開口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西單羽獵,你要演,回去演給他一個人看。”
伽藍看著他,柳式雖然平時刻板,但幾乎沒有一句廢話,像這樣對人冷言冷語,更是第一次見,他們到底有什么過節?
阮司弦道,“皇子,恕我直言,如今日伽藍出手救你反被你所傷一樣,世上大多的善意都未能善終,對別人無知的善意只能是對自己的傷害,也如此刻你對著身側之人空門大開,我的琴音只能深化激發人心底的情緒,進而引導行為,想必方才皇子所想的,與公主有所不同。”
丹青瞥見伽藍手中的衣料,道,“先生好口才,當真省力,方才不出手,現在忙著裹傷。”
阮司弦淡淡一笑,“有大王在,一切都可放心。”
“但望你此生都可放心!”言罷丹青拂袖而去。
柳式左右看看,一拱手,也走了。伽藍看著他的步伐,似乎與上次略有不同。
“咳咳……”
伽藍回過神來,脖子上不再有血流出,她隨手將那阮司弦的衣料塞在袖中,“我救你,不是因為同情你,你這樣的男子,我若同情你還不如殺了你,但是我不能讓你這個湎洲皇子死在我圭果境內,”她自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這便是你得到我圭果認同的證明,帶著它,也帶著你妹,活著離開圭果,此后的事,便與我無關。”
西單羽獵看著那封信,再看自己一心護持的妹妹,眼神復雜,最終一個手刀劈在西單羽兒頸后,西單羽兒身子一軟,倒在他的懷里。
西單羽獵一個禮行下,“多謝女皇,來日,若我西單羽獵還有來日,必定報此大恩!”
星光滿天,落英遍地,這個命途多舛有家不能歸的皇子,走向了他的命運。
“整的還行吧……”伽藍抬頭剛要夸耀,就打了個冷戰,體內涌起一股寒氣,一時站立不穩,向前栽倒,額頭抵在阮司弦胸口。
阮司弦道,“還不起來?”
額頭漸漸下滑,直到腰際的時候,阮司弦感到不對,反手一抄,將伽藍打橫抱起,一握腕脈,暗暗罵了一句,“西單羽兒!混蛋!”
一路疾行,闖入房中,將伽藍輕輕放在床上,伽藍心下也明白了個大概,定是那匕首里面的貓膩,“我說……江湖郎中,尋摸啥呢?”
阮司弦環顧四周,看到墻上掛著的一架古琴,頓時眼睛一亮。他上前取下古琴,回到伽藍床邊,將古琴平置膝頭,拇指一按,指腹頓時一道血口。
伽藍嗅到空氣中有絲絲血腥味道,但就是睜不開眼睛,聽見阮司弦撥弄琴弦,打趣道,“大夫還要唱個曲兒……”
“閉嘴!”那滲出血珠的指腹輕輕貼住伽藍手掌傷口,另一只手繼續撥動琴弦,輕攏慢捻抹復挑,百轉千回流淌這世上最深情……
溫暖……伽藍身上寒意自指腹悄悄抽走,劇烈跳動的心臟也慢慢平復下來。
溫暖……這琴音是世間一切溫暖的濫觴……
餐桌對面的男子放下酒杯,體貼地為她把牛排切成小塊……
他握槍的手在劇烈地抖動……
他撲向窗口的手無力揮舞……
伽藍于睡夢中呢喃,張口,呼喚,“徐詡……徐詡……”
阮司弦手下變調,“徐詡,忘不了嗎?”
指腹獻血,眼中獻淚。
那一豆燈光里,他藏著傷口,手下流淌出清越的樂音。
伽藍,我愿時時在你身邊,只為你免受邪祟侵擾,只為你,夜夜得以安眠。
伽藍,我,阮司弦,生生世世,都只司一弦。
同一張床上的兩個人,一個,一夜無夢,一個,一夜未眠。
日曬三竿的時候,伽藍睫毛輕顫,睜開朦朧睡眼。
看到身邊阮司弦一張臉,白的如紙,嘴唇紅似鮮血。“你又這樣……”
阮司弦疲憊的面容淡淡一笑,“什么?”
伽藍伸手去抓他腕脈卻被他躲開,不由怒道,“你又這樣!為了救我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你又做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阮司弦提靴要穿了下床,卻被伽藍緊緊抱住,后背不由地一僵,復又輕笑道,“女皇,我可沒有衣衫不整,未得女皇允許,在下怎敢冒犯?”
伽藍細細體會著他的體征,體溫,脈搏,血液流動,并未發現什么大礙,這才放開他,“不要開玩笑,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若是沒事,為什么不肯讓我為你把脈。”
阮司弦擁住她,“你那半吊子醫術,我怕反倒給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大驚小怪。”
伽藍不甘,兩人手掌翻飛,一個搶著去扣對方腕脈,一個靈活閃過。
阮司弦笑道,“有點長進。”
“看招!”
“但還不夠。”
“哈!”伽藍扣著阮司弦腕脈,“你可是熬了一夜的人,不比我……”搭上了阮司弦腕脈,她不由倒吸一口氣,“你竟將寒毒引到自己身上!”
阮司弦抽回自己的手,“沒事的,我醫術你不知道?”
伽藍紅著眼圈,“怎么解?”
“男子屬陽,寒毒屬陰,所以放在我身上可以多抵擋些日子,運用得當,或以內息平息也未為不可。”
伽藍急道,“這叫什么話!”
阮司弦一刮伽藍鼻子,“嚇你的!此毒只要以東海蛟珠輔以吉陽玳瑁研磨成粉就可解除。”
伽藍大喜,“東海蛟珠便是西單羽兒送來的……可是她既然下毒,又怎么會送來解藥呢?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不會,”阮司弦冷冷道,“單有一樣非但不能解毒,還會加劇毒性蔓延,她若勝了,便可以看著我們有藥不能用,若是失敗,便有了辯解的借口。”
“那……有了!”伽藍一拍腦袋,從腰間摸出一顆玳瑁,“這是花解語給我的,既是產自西番,又是王子之物,你看看是不是!”
阮司弦接過那玳瑁,對著陽光細細端詳,兩指一撮,玳瑁成粉,粉末之中,夾著一塊小小的銅色蠶片。
伽藍睜大了眼睛,“這是什么?”
“蠶片。此物柔性極大,所以既是玳瑁被研制成粉末也不會毀壞,這恐怕是花解語放進去的,”阮司弦看向伽藍,“他未曾提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