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定會有的。”我看著那扇牢窗,窗外正是艷陽天,陽光的光暈突發變得美麗起來。我瞇起眼睛,將手里的饅頭分了一半給慧杉,自己拿著另一半啃了起來,淚水一不小心慢慢溢出了眼角,“有沒有剩下回望的時間再看我一眼/我分不清天邊是紅云還是你燃起的火焰/哪一世才是終點/徹悟卻說不出再見/有沒有剩下燃盡的流年羽化成思念/是塵緣還是夢魘是劫灰還是你燃起的炊煙/哪一年才能不滅/是涅槃還是永生眷念/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輪回的終點/寂滅到永生沙漏流轉了多少時間/你在三途河邊凝望我來生的容顏/我種下曼陀花讓前世的回憶深陷/多少離別才能點燃梧桐枝的火焰/我在塵世間走過了多少個五百年/曼陀羅花開時誰還能夠記起從前/誰應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念……”
“小主,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唱起了這首歌?”慧杉看著我,眼里滿是心疼,復又問道,“其實,你的心里,不是沒有祭,只是你害怕這紅塵俗世擾了這份純潔的感情,是嗎?”
“不是。”
“莫非你真的愛上了皇上?”
“難逃的劫灰,或許,前世里,我曾凝望過他。禹祭,或許是前生千萬人中曾擦肩而過的他,只是一眼之緣牽絆了今生。慧杉,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看著你與我共患難,我早已將你當成了好姐妹。”說著,我又啃了一口饅頭,硬硬的,涼涼的,吃在嘴里卻泛著一絲甜蜜,“或許,明天,我會死,可我相信,你們都是好人,一定能有好報的。”
“不要胡說,小主。”慧杉看著我,將我攬進了她的懷中,讓我靠在了她的肩頭,“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嗯。”
“我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告訴你也不妨,我是祭同母異父的姐姐。”
“你是祭的姐姐?怎么會落到進宮做奴婢?”
“這是秘密,你可不要說出去,我母親是先皇強帶進宮的。母親生下祭后沒多久,就死了,先皇見我口齒伶俐,就讓我跟著肖宮正學習禮教,專門打理后宮瑣事。后來,肖宮正被人陷害謀殺皇子,當日便被車裂,皇上將我打入浣衣局洗衣服,幸得禹閆繼位,他憐惜我小小年紀便落得如此下場,就將我調去做了御前姑姑。”慧杉望著牢窗外,靜靜的訴說著這些過往,我聽的有些悲傷,忙問,“那禹祭現在知道你是他姐姐嗎?”
“不知道,這件事情除了先皇和肖宮正,便沒人在知道,我也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所以,目前為止,除了你,再無人知道。”慧杉的落音極是輕,聽在耳里卻全是傷悲。我看著她俊俏的右側臉,和祭還真有幾分相似,我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你可有什么信物嗎?”
“沒有。”慧杉搖搖頭,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不過,沒關系的,至少我知道我曾有個弟弟,也不枉母親在天有靈。”
“你能這樣想,就好。”我笑著,兩個人一起仰望著牢窗,拿著一人一半的饅頭啃了起來,“好吃嘛?”
“嗯,比得上所有的山珍海味。”慧杉用力的咬了一口,嘴角卻笑開了花,我也跟著傻傻的笑著,“以后,我們在不分彼此,好嗎?”
“嗯。”窄小的死牢里,我們心心相印。我仿佛聽到沈清竹的嘆息聲,“親姐妹尚如此,更何況這外戚姐妹?但愿,人間友情能長久。”
正午時分,紅珠帶著幾個侍女走進了牢房,“即是皇上口諭,姑姑請隨我來。”腳步聲漸漸近了,慧杉坐起身,“小主,會不會是來殺我們的?”
“不會,先看看再說。”
“嗯。”
“你們且先在此等候,我叫你們時在過來,可是明白?”這是紅珠的聲音,我大喜過望,慧杉也跟著笑了起來,“小主,我們得救了。”
“娘娘…”紅珠一進來,便跪在地上伏在我跟前,“娘娘,都是奴婢不好,讓您受苦了。”
“快快請起,要不是你,我和慧杉遲早被餓死或者毒死。”我雙手扶起紅珠,紅珠面色一滯,“發生什么了?”
“你看那邊還有這里。”我指了指對面的牢房,又指了指死在地上的老鼠,紅珠忙問道,“是何人送來的?”
“是皖溪殿的掌事姑姑莫嫻。”慧杉立刻回道。紅珠抬起頭,看著我,“娘娘有所不知,這莫嫻早已是沈貴妃的人了。”
“怎么個說法?”我趕忙問道。紅珠冷笑一下,忙解釋說,“是莫姑姑讓我來給您通風報信的,沈貴妃叫人抓了她的家眷,逼著她做這些事情,嫁禍莞貴妃。莫姑姑念在莞貴妃的恩情,就來找我,說了事情的真相,她不愿害了莞貴妃,也不愿害了您。”
“莫姑姑真是深明大義啊!她現在怎么樣了呢?”我趕緊追問,紅珠別過臉,只是流淚。我心里不忍,遂問道,“是皇上要你來的嗎?”
“嗯,皇上要我將您帶回帝王殿。”紅珠正視著我,臉上又是淚又是笑的,“娘娘,您終于擺脫了這牢籠。出去之后,可愿告訴皇上您會說話的事?”
“不,不能說,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紅珠看著我的眼睛,鄭重的點了點頭。慧杉看著我,心里也明白。
走出死牢的一瞬間,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很是怡人。前往帝王殿的路途上,到處都是含苞的枝椏,看來,春天就要來了。
“娘娘,您看。”紅珠隨手一指,靜心湖的湖面上,就有輕微的波動,“有魚了,春天不遠了。”我輕輕的笑著,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用力握了握紅珠的手,示意她伸過手來。待我寫下幾字后,紅珠笑逐顏開的點點頭,“是,小主。”
帝王殿外,種滿了隆冬的各色梅花,很是美麗。心里不免想起了陸游的卜算子詠梅,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是啊,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沈清竹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我們似乎能通過心來聊天,我在想什么,她都能知道。
你說,若是我與沈清寒、沈清莘為敵,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