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肖露家。

自從肖露住院后，羅新蘭幫她辭退了徐媽，自己又住進了她家替她照顧婷婷。這天清晨，羅新蘭悄無聲息的收拾了肖露的行李，然后隨便做了一點早餐，走進婷婷的房間把她叫醒。婷婷半睜眼惺忪道：“羅老師，離上學時間還早呢，讓我再睡會吧？”

羅新蘭把婷婷拉起來，給她穿上衣服，道：“婷婷，你今天不用去上學了，現在快下去吃早飯吧，吃完后我帶你去和你媽媽會合，然后你媽媽會帶你去一個新家。”

“新家？”婷婷奇道，“新家在哪里啊？”

羅新蘭疼愛的摸摸婷婷的頭，笑道：“新家在很遠的地方呢，你和你媽媽今天得坐火車去。婷婷，你還沒坐過火車吧？今天就去好好見識下，火車開得可快了。”

“哦。”婷婷似懂非懂的應道。

原來，羅新蘭已幫肖露母女買好了回天津的火車票，就在今天上午出發。她們怕哈斯門歌舞廳那里知道肖露要離開的事后來阻擾，所以羅新蘭和肖露先前已商量好，決定悄無聲息的不辭而別。

羅新蘭匆匆給婷婷洗漱了下并吃完早餐后，提著肖露的行李箱帶著她出了門，上了門口一輛她早已預訂好的出租汽車，車子開動向醫院駛去。

醫院門口，田漢星陪著肖露已躲在一角落等著了。不一會兒，羅新蘭和婷婷的車趕到了，婷婷從窗口叫著：“媽媽！”羅新蘭道：“肖老師，一切都準備好了，快上車吧。”

肖露向田漢星道別道：“漢星，這兩天多謝你的照顧了，我祝你和小蘭以后百年好合，永遠幸福。我們就此別過了。”

田漢星也回道：“肖老師，一路保重，我也祝愿你以后生活如意。”

肖露告別了田漢星，坐上汽車離去了。

汽車飛速的往火車站駛去。車上，婷婷問母親：“媽媽，羅老師跟我說今天你要帶我去新家了，新家到底在哪里呀？”

肖露笑道：“我們的新家就在媽媽小時候的故鄉，我們這次是回我們老家去了。婷婷，等我們回去后，媽媽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每天不著家了，媽媽也要像羅老師一樣去學校做老師，還要帶婷婷去媽媽的學校做媽媽的學生呢。婷婷，你喜歡嗎？”

“太好了！”婷婷興奮極了，肖露高興的摟住女兒。坐在前座的羅新蘭見她們母女其樂融融的樣子也很欣慰。

過了一會兒，婷婷突然看向羅新蘭，問道：“羅老師，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羅新蘭笑道：“婷婷，羅老師可不能和你們一起回去，羅老師得留下來陪田叔叔。如果羅老師跟你們一起回去了，那田叔叔一個人在這里可就要孤單了。”

婷婷天真的說：“那就叫田叔叔也和我們一起回去吧。羅老師，如果婷婷和你分開的話，婷婷會想你的。”她言語中已流露出傷感之情，她早已把羅新蘭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

肖露安慰女兒道：“婷婷，別難過，我們和羅老師只是暫時分開一點點時間而已，將來我們和羅老師一定還會再相聚的。”

肖露又對羅新蘭道：“小蘭，其實你和漢星確實也可以考慮回天津生活。上海這地方真的挺亂的，同樣也不適合像你這樣的女孩。反正袁世充都已死了這么長時間了，天津警局肯定不會再追緝你了。”

羅新蘭想了下，道：“漢星現在的工作是剛托朋友介紹的，如果現在就辭職真的不太好。等過段時間我再找機會和他說下吧。”

肖露道：“好吧，那我們可要保持聯系啊。”

到了火車站，羅新蘭送肖露母女到了檢票口，羅新蘭道別道：“肖老師，我就送到這了，祝你們一路順風。”

肖露也有點激動的道別：“小蘭，你也一定要保重！”

婷婷含淚依依不舍道：“羅老師，你可千萬別忘記婷婷，一定要記得給我寫信啊。”

羅新蘭也蹲下動情的抱著婷婷道：“婷婷，答應羅老師，回去后一定要跟著媽媽好好讀書，你考出了好成績后一定要把成績單寄給羅老師。”

雙方又纏綿了一番后，肖露終于牽著女兒進了檢票口，羅新蘭目送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后，轉身準備回去。

羅新蘭剛走了沒幾步，突然一個驚叫聲從火車站里面傳出：“啊！殺人啦！殺人啦……”接著里面又傳出了混亂爭鬧的聲音。羅新蘭一驚，趕緊又轉身擠進火車站里。

羅新蘭用力擠開一撥撥四處亂跑的人群，來到出事點，看見了她最不希望見到的一幕－－肖露已倒在了血泊中，一把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前胸，婷婷嚇得跪在旁邊哭著叫喚“媽媽”。

“肖老師！”羅新蘭震驚了片刻后，撲上去抱起肖露，哭叫道：“怎么會這樣啊？肖老師，你快醒醒啊……”

在羅新蘭和婷婷不住的哭喚下，肖露終于微微睜開眼睛，羅新蘭大叫道：“肖老師，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羅新蘭欲抱起肖露，肖露卻突然抓住羅新蘭的手止住她，喘著氣虛弱的說：“小蘭，別費勁了，我知道我已不行了。”

羅新蘭哭叫道：“肖老師，你肯定不會有事的，婷婷不能沒有你啊！”婷婷也在旁哭著：“媽媽，你不要死，你不要丟下婷婷一個人啊……”

肖露也流下淚水，微弱的說道：“小蘭，謝謝你這段時間來到上海陪我，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真摯的友情，最后我還有一件事要托付你，你可一定要答應我，不讓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肖老師，你什么都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羅新蘭只哭泣著。

肖露握著羅新蘭的手微微緊了下，道：“小蘭，答應我，以后婷婷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像對自己親妹妹一樣待她，你一定要答應我！”

羅新蘭哭著使勁點頭。

肖露又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道：“婷婷，媽媽馬上就要去天上了，以后不能再陪伴你照顧你了，從今天起，羅老師就是你的親姐姐，你一定要好好聽她的話，跟著她用功讀書，將來長大了一定要有出息。你可千萬不許惹姐姐生氣，不然媽媽在天上也會為你生氣的。”

“不，我不要姐姐，我只要媽媽。”婷婷哭叫道。

“婷婷！你現在必須聽我的話，如果你不聽，媽媽可就不再喜歡你了！”肖露用盡最后的氣力放大聲音道。

“媽媽，你不要生氣，我聽！我什么都聽你的，以后我一定聽羅老師的話。”婷婷趕緊道。

肖露終于完全安下心來，她又轉向羅新蘭，道：“小蘭，我現在好想念以前我和你在學校的日子，你還記得我教你唱的《送別》曲嗎？再給我唱一遍好嗎？”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羅新蘭哭泣著唱起了當年在學校里肖露教自己唱的李叔同的《送別》，肖露掛著微笑聽著，終于，她慢慢的閉上眼睛，離世了。

“媽媽！”“肖老師！”羅新蘭和婷婷撲在肖露身上大哭著……

肖露，這個當初為救治女兒被迫墜入風塵的苦命女子就這么結束了自己凄慘的一生。

肖露死后，羅新蘭和田漢星給她辦了后事，把她埋葬在上海的一個墓地，他們還正式收養了婷婷。田漢星委托徐賢良去調查過殺害肖露的案子，但因當時火車站人多混亂，巡捕房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田羅兩人原來已準備正式結婚，但因肖露的兇訊，他們的喜事也只好又推遲下來。

清明節到了，這天，田漢星因醫院要加班，羅新蘭帶婷婷去墓地拜祭肖露。婷婷經過這一個月羅新蘭的萬般安慰后，心情總算從喪母之痛中緩和了點。

到了肖露的墓前完成掃墓活動后，婷婷又抱著母親的墓碑痛哭了一番，羅新蘭輕輕拉開婷婷抱起她，也淌著淚勸慰道：“婷婷，別哭了，你以后一定要勇敢堅強，只有你活得好好的，你媽媽在天上才會安心。”

婷婷在羅新蘭懷里哭了會后，漸漸平靜下來。羅新蘭帶著她出了墓地，來到附近一個飯館用午餐。飯菜上來后，羅新蘭夾了一口菜放到婷婷碗里，道：“婷婷，快吃吧，吃好后姐姐帶你回家繼續溫習功課。”她現在和婷婷已姐妹相稱。

婷婷猶豫了下，突然道：“姐姐，我不想再去上學了。”

羅新蘭一驚，斥道：“你怎么能這么想呢？難道你忘記你媽媽臨終前對你說的話了嗎？你現在不好好讀書，長大后怎么能有出息？”

婷婷又哭了起來：“姐姐，在學校里同學們都不再理我了，他們說媽媽是下賤的舞女，我也是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原來肖露在火車站被害的新聞傳開后，婷婷的身世也被泄露出來，她的舞女的女兒的身份受到了同學們的蔑視。

羅新蘭一怔，心里一陣難受，她拉過婷婷把她抱在懷里，認真道：“婷婷，你要記住，你媽媽絕不是下賤的女子，她是個優秀的知識女性，我都是她教出的學生呢。她從事這職業也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等你再長大些后，姐姐會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你的。還有，婷婷，別人可以看不起你，但你自己千萬不能看不起自己，你別管同學們怎么看你，你就管自己好好讀書，成績才能說明一切，如果有人敢來欺負你，你就回來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去教訓他們。”

婷婷止住了哭聲，道：“姐姐，我懂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用功讀書，絕不讓你和天上的媽媽失望。”

“對了，這才是姐姐的好妹妹呢。”羅新蘭欣喜的叫道。接著，她又把自己年幼時喪母的慘痛經歷向婷婷敘述了番，勉勵她振作，勇敢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