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利銀行。
顧順天在辦公室里正工作著,突然他感到有點難受,趕緊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出來吞下。現在他的身體已越來越差,高血壓一直不退,只能靠藥物來維持著。
突然敲門聲響起,顧順天趕緊藏好藥瓶,叫道:“進來。”
門開了,一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是他的心腹手下阿強,顧順天問道:“阿強,有羅新蘭的消息了嗎?”
阿強道:“羅新蘭還沒有下落,不過田漢星好像有點變化,以前他每天一下班就去修道院看兒子,可從前天開始他就不再去修道院了。還有,他今天已向他工作的醫院提出辭職了,說春節過后就不再去上班了,看來他準備要離開上海了。”
顧順天微微一愣,又問道:“那他的兒子現在還在修道院嗎?”
阿強點頭道:“還在。我已偷偷進了修道院問了里面的人,他們說田漢星并沒有帶走他的孩子。”
顧順天心道:“他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連自己兒子都打算不要了?”他想了下吩咐道:“算了,別管田漢星了,既然他要走就讓他走吧。你們修道院還是得給我盯著,你讓弟兄們再辛苦段時間,等抓住了羅新蘭我一定會重賞他們的。”
“是。”阿強應道,接著他猶豫了片刻,又斗膽道:“顧先生,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顧順天道:“你說吧。”
阿強小心道:“顧先生,我最近也仔細想了下大少爺被害這件事,我總覺得殺害大少爺的兇手未必就一定是羅新蘭。”
顧順天臉色立即變了,厲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我冤枉了羅新蘭不成嗎?”
阿強趕緊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顧先生,您想呀,羅新蘭既然能夠從守衛森嚴的租界法院挾持人質逃脫,說明她的本領一定不同凡響。如果真是她干的,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大少爺殺害后從容的逃走,可是她卻竟然會在案發現場昏迷,干巴巴的等著巡捕房趕到抓住她,這好像怎么也說不過去呀?”
顧順天怔住了,他不得不承認阿強說的也有道理。
阿強繼續道:“顧先生,這只是我自己個人的想法,具體情況您還是自己斟酌吧。那我就先出去啦。”
阿強走后,顧順天心里盤算著:“難道天行(顧天行)真的不是羅新蘭殺害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真兇又是誰呢?”
顧順天正暗自想著,突然又一個敲門聲響起,顧順天叫道:“進來。”
這次進來的則是千里銀行的審計科科長,他手里拿著一疊白條,面色有點愁苦的說道:“董事長,您看看這個吧。”
顧順天接過那些白條隨手翻看了一點,見上面全是顧守成簽字同意支出的付款單,金額都在一兩萬左右,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審計科科長道:“是這樣的,我剛剛在金庫盤點時發現,金庫里的存錢和賬本上完全對不上,少了五十多萬……”
“什么?五十多萬?”顧順天大驚的叫道。
審計科科長點點頭,繼續道:“當時我就急了,馬上找到金庫的主管,他就給了我這些白條,說這些錢都是三少爺(顧守成)要求支取的。”
“金庫這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顧順天怒叫道,“我不是早就關照過金額超過五萬的業務一定要我親自簽字同意才行嗎?他們怎么會給他提走這么多?”
審計科科長道:“這也不能怪他們,三少爺是分批支取的,每次都在五萬以下,況且二少爺現在畢竟已是總經理了,他的吩咐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不聽啊。”
顧順天怒不可歇的大叫道:“把顧守成給我叫來!”
顧順天的助理趕緊去了,過了會后他卻沒把顧守成找來,只拉著他的秘書過來了。顧順天的助理有點緊張的說道:“董事長,總經理不在辦公室,他出去了。”
顧順天向顧守成的秘書吼道:“這小兔崽子去哪了?”
顧守成的秘書嚇得抖索索的說道:“我……我也不……不知道啊,總……總經理走……走時沒……沒跟我說……說他去哪了。”
顧順天氣急之下,身體又一陣難受,他助手趕緊又找出藥給他服下,他才好受些。顧順天喘著氣叫道:“等這小兔崽子回來后,叫他馬上來見我。”
“是。”眾人趕緊應道。
可顧守成這天卻再沒回到公司,一直到了天色很晚才直接回到家,他剛一進門,就看見父親和楊金花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自己。顧守成見父親臉色已慍怒到了極點,情知不妙,上前小心的招呼道:“爸。”
顧順天怒喝道:“你今天上班時間不在辦公室工作,上哪去了?”
顧守成只好老實道:“我去公債交易所了。”
“公債交易所?”顧順天立時明白了,叫問道:“你是不是私自拿了銀行的錢去炒公債了?”
顧守成也馬上明白自己私自挪用公款的事已被父親知曉了,點頭辯解道:“是的,可是爸,我這么做并無私心啊,我也是想給我們家銀行多賺點收益……”
“住嘴!”顧順天打斷顧守成,叫道:“我不管你這錢拿去干什么了,你不問自取,和偷盜有什么兩樣?”
顧守成辯道:“我再怎么說也是千利銀行的總經理,而且你也允許我自行處置五萬元以下的金額的業務……”
“我那是叫你去做正常生意的,而不是叫你去干炒公債這種風險這么大的事。”顧順天喝道,頓了會他又道:“好,既然你說你去買了公債,那你現在把你的公債單據拿出來給我看看。”
顧守成愣了下,又弱弱道:“我身邊沒有單據,我都是托我一個朋友幫我操作的。”
“什么?”顧順天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顧守成顫抖道:“你竟然還把我們顧家的錢交給外人,你……你……”顧順天說到這里突然說不下去了,臉色極其蒼白,突然他“啊”的慘叫一聲,又一下子癱坐下來。旁邊楊金花見狀大驚,趕緊扶住丈夫,一邊急急的大聲吩咐下人:“快把陳醫生找來!”
不久,陳醫生被召來,他對顧順天緊急救治了一番后,終于使他暫時穩定下來,陳醫生又關照楊金花:“顧太太,顧先生現在的情況已越來越不理想了,他必須要保持舒暢的心情,你們可千萬不能再讓他生氣發火了。”
楊金花點頭應著,她又向顧守成怒斥道:“你這個不孝之子,你明知你爸身體不好,還要這么氣他,你……你還有良心嗎?”
顧守成仍不服道:“我沒錯!我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我們顧家著想啊!”
“好了,你們都別再吵了。”剛緩過來的顧順天突然叫道,接著他又向顧守成道:“你給我聽著,我不管這五十多萬你拿去干什么了,總之你給我在春節前全部都補還回來,少一分都不行!”他說這話的語氣雖然不響,但仍極具威嚴。
顧守成道:“可爸,現在公債的行情真的不錯,我現在就拋售的話會少賺很多……”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顧順天冷冷打斷道,“如果在春節前這筆錢你還不出來,那你就從我顧家滾出去,我顧順天永遠沒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兒子。”
顧守成無奈,只好應道:“是。”
楊金花扶著顧順天回到臥室準備休息,顧順天突然問道:“金花,小慧(顧嘉慧)最近怎么樣了?”
楊金花有點苦嘆道:“她呀,還是每天這么在外面廝混,我是怎么勸她也不聽。”
顧順天仰頭長嘆道:“唉!天行去了,守成這么混賬,小慧又這么不懂事,這個家將來可怎么辦啊?難道真的要我這把老骨頭撐到老死的那一天嗎?也許真的是我以前做的壞事太多了,老天爺要懲罰我吧。”
楊金花聽了也是萬分難過,安慰道:“順天,別這么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順天哀嘆道:“其實再仔細想想孩子們成了這樣,也是我們做父母的失敗啊,只能怪我們自己沒教育好他們。守成和田漢星這兩個同母兄弟怎么會差別這么大啊,要是守成能有田漢星一半的踏實,我也不用操這么多心了。”
楊金花道:“可田漢星就算再好也沒用,他又不是我們顧家的子孫。”
顧順天疲倦的躺下來,道:“讓我好好想想吧,看看以后該怎么安排。”
馬念祖家。
馬念祖馬志遠父子有點沮喪的回到家。之前顧守成剛找過他們,告知了顧順天已知道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要他們務必在兩天內把所有的錢都還出來。馬志遠問道:“爸,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馬念祖無奈道:“還能怎么辦?當然只好把我們手頭的公債都馬上拋了,把錢籌足了還給顧守成。”
馬志遠吃驚道:“爸,你怎么能這么輕易就還給他?”
馬念祖道:“可現在顧順天已經知情這事了,如果顧守成不能按時還出這些錢,那蠢小子被逼急了一定會把我們都抖出來的,到時候顧順天一定會容不下我們父子的。”
馬志遠頓了下,接著又有點擔心道:“爸,這件事一出,只怕顧順天會對顧守成徹底失去信任,這樣的話只怕我們的目的就很難實現了。”
馬念祖思索了下,突然冷笑了一聲道:“哼!事情還沒這么壞,如果真把顧守成那個傻小子逼急了也好,狗急了才會跳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