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移,照在花園里這一對各懷心事的男女身上。
看著傅東辰唇邊的笑,俞千雅心中卻是驚惶不安,不知他又要打什么主意,或者又會說出什么讓她無言以對的話來。于是她搶先開口了:"嗯,那個……傅先生,既然你……要我對你負責,那我付錢給你好了。請問我該給你多少錢?"
這下輪到傅東辰傻眼了,呵呵!這個女人還真有一套,她把自己當成什么了?
傅東辰似笑非笑望著眼前強作鎮靜的女人,答非所問好似在自言自語:"千雅,千雅,千嬌百媚,雅人深致。我喜歡這個名字。"然后一只手突然攬住了她纖細的腰,俯身向她,俊臉幾乎要貼上她的粉面,"千雅,你不知道不能用錢來打發男人嗎?你覺得我值多少錢呢?"
整個人籠罩在這個男人強大的氣息之中,俞千雅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平日的冷靜全都不見蹤影,她只想盡快逃離這里。
"傅大哥,你在那里做什么?"身后傳來池亦桐的聲音,俞千雅長吁一口氣,救星來了。
她迅速轉過身,就勢掙脫了傅東辰握住她纖腰的大手,脫下身上他的外套還給他,說聲"謝謝"便朝著池亦桐的方向疾走,迎上的是池亦桐狐疑的目光,俞千雅輕笑一下"池小姐,你好!"便匆匆而去。心里卻明白,這位初見面就對自己不友善的池家大小姐這下對自己一定是又添新恨了。不過,無所謂了,除了她是范嬈的小姑子這一層關系,她們原本就是毫無瓜葛的路人。
回到燈火通明的客廳,卻見空空蕩蕩只有謝赫一個人靠在吧臺前調酒,一側視聽室虛掩的門里傳出隱隱的樂聲、歌聲和嬉笑聲。
謝赫看到頭發披散在肩頭的俞千雅,也不詫異,微微點頭,拿起一杯調好的酒遞過來,"俞小姐,Angel'sKiss,賞臉嘗一嘗,一口也行。"
俞千雅心猶未定,接過酒杯,看著杯口鮮紅的櫻桃在乳白色鮮奶油的映襯下,真的恍若天使的紅唇,輕啜一口,甘甜而柔美的味道便充溢在唇舌間,不由贊嘆道:"真的很不錯,謝先生一定學過專業的調酒吧?"
謝赫笑笑,"我是每天泡吧耳濡目染,無師自通的。怎么樣,請俞小姐賞臉喝完它好嗎?"俞千雅想起剛才自己拒絕他勸酒的尷尬,未免有些歉意,便說道:"謝謝!我慢慢來。"
看著俞千雅細品慢酌的模樣,謝赫的心里卻是頗不寧靜。
剛才和范嬈一起把準新郎送到二樓的臥室后,范嬈留下照顧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池亦楓。他走出來拐到二樓的露臺想抽一支煙,卻看到了后院的傅東辰與俞千雅。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從他們之間的舉止可以斷定他們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
他和傅東辰相識已久,自然很了解傅東辰的行事,他知道以傅東辰的驕傲絕不可能主動去糾纏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更不會隨便做出那樣輕佻親密的舉動。
所以,他們一定是舊識了,而且必定關系匪淺。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不免一緊,也才忽覺自己已經真的很在意俞千雅這個不過是第三次見面的女孩,而自己對池亦楓揚言要追求她的話也未必是玩笑。
但是,她和傅東辰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呢?他看得出這之前一直冷靜淡然的俞千雅此刻有些心神不寧,是因為傅東辰嗎?
"……謝先生……今晚,你不回市區了嗎?"俞千雅握著酒杯有些遲疑地開口了。
"俞小姐,是有什么事嗎?"
"是啊,我突然想起來有些工作上的事必須趕回酒店去處理,我的資料都在那里。所以……我想麻煩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酒店?"
原本范嬈的安排是派對結束后大家都住在別墅,明早再回去,但俞千雅此時覺得自己必須得離開,那個傅東辰讓她不安,而一向對男人視若無物的自己在他面前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她想離他遠遠的,甚至有些后悔,也許不該來大陸參加范嬈的婚禮,跟她約在國外見面不也很好嘛。只是,眼前除了謝赫,好像沒人能幫她離開,所以,雖然跟他不熟,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
謝赫很爽快地回答:"沒問題,愿意效勞。"
于是兩人起身,俞千雅到衣帽間穿上自己的外套,一件白色七分袖的薄風衣,想了一下又給范嬈發了一封短信,剛走到客廳門口就迎面遇上面無表情的傅東辰和眼睛紅紅妝也花了的池亦桐。
看到俞千雅的身上的外套和手里的皮包,傅東辰一愣,濃眉微皺,"你要去哪里?"
這時謝赫剛好把車開到門前的石階下,俞千雅向著池亦桐說:"池小姐,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趕回酒店,麻煩你告訴范嬈,我請謝先生送我,請她不要擔心,明天我再聯絡她。"
池亦桐冷淡地"嗯"了一聲,俞千雅也不以為意,笑一笑便朝門外走去,拉開后座車門坐進去,還沒來得及關上車門,一道黑影便擠了進來,正是傅東辰。俞千雅嚇了一跳,身子趕緊向車座那一側縮過去。
傅東辰卻若無其事地對謝赫說:"我的司機送我到這兒后就回去了,你正好也送我一程。"
謝赫從駕駛座上回頭看傅東辰,"東辰,俞小姐住在Seasons,你去哪里?紫園還是檀宮?我先送你。"紫園和檀宮都有傅家的別墅,也是傅東辰來上海常住的地方。
傅東辰微微一笑,冷峻的臉在暗影里魅惑得令人怦然心動,"真巧!這次我也住Seasons。"俞千雅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卻正好對上他滿是戲謔的眼睛,便懊惱地轉頭看向窗外。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謝赫眼中飄過的那一縷黯然。
銀色的保時捷緩緩駛出池家別墅,一路飛馳。俞千雅始終一言不發,臉扭向窗外。傅東辰和謝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卻發現謝赫興致不高,有些心不在焉。轉頭看向俞千雅,黑暗中她美麗的側影一動不動,好像沉入了夢鄉,只有長長的濃密卷翹的睫毛偶爾撲扇一下,表明她沒有睡著依然清醒,心底忽然就涌起了一股濃濃的柔情,想把她擁入懷中,好好疼惜。
又想起了兩人歡愛后的那個清晨,醒來后看著仍在自己懷中沉睡的她,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簾,細白如瓷的肌膚,柔嫩如花瓣的紅唇,沒有其他女人粉褪妝殘后的面目全非,一張小臉依然清麗無儔。自己的心也是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柔軟,不忍吵醒她,所以悄悄下床到浴室去沖涼順便平息一下勃發的欲望,卻沒想到再踏進臥室時她竟然逃之夭夭,徒留自己滿腹惆悵。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從眼前逃走。
不知什么時候,車廂里響起了RichardMarx深情的歌聲:……
whereveryougo
whateveryoudo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whateverittakes
orhowmyheartbreaks
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又是RightHereWaiting,多么遙遠的歌聲,十七歲那年那個唱歌給自己的男人呢?怎么模糊得連他的臉也快要記不清了。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這個世上還會有成真的諾言嗎?還會有人癡心無悔地只為一個人等候嗎?
俞千雅只覺得心里空空蕩蕩,她知道自己的心從五年前就破了一個大洞,而且永遠也沒有辦法填補完整了。這一刻,那些刻意想要遺忘的往事又襲上心頭,讓她完全忘記了此時身邊的事身邊的人。
傅東辰看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慢慢爬上俞千雅的臉,她美麗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晶瑩在閃動,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緊,她小小的心房里究竟藏著怎樣的過往,又是什么樣的經歷給她留下了什么樣的傷疤?
這一路,一向言笑晏晏的謝赫出奇地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車子停在酒店門前時,已近午夜十二點。俞千雅向謝赫道謝,然后下車準備快步離去,傅東辰自然寸步不離,執意要送她乘電梯看著她回房間。
"不然,我不放心。"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俞千雅,一副一意孤行不容抗拒的表情。
謝赫突然開口:"東辰,我先去停車,你送俞小姐回房間后到37樓的酒吧找我,我有事跟你說。"
俞千雅看也不看傅東辰自顧自邁入酒店大門,她知道反正自己也無法阻止這個男人,他要送就由他好了,想他也不至于在公眾場合做出什么無禮的舉動。
電梯緩緩上升,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走到房間門口時,俞千雅轉身戒備地看著傅東辰,傅東辰笑一笑后退幾步,"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看著你進去就走。"沉吟一下又說道:"千雅,今天太晚了,你早點兒休息,明天我們再好好談談。"
俞千雅不答,飛快地開門進門關門連再見也不肯說。
傅東辰無奈地搖頭轉身。
已過午夜十二點的酒吧,因為接近打烊,客人已寥寥無幾。謝赫獨坐在長長的吧臺前,叼著一根雪茄正吞云吐霧,傅東辰坐在他身邊要了一杯MANHATTAN。
謝赫輕輕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東辰,我們做兄弟這么多年了,有些話我就明說了。我很喜歡俞千雅,也打算認真地追求她。可是,我看得出你們以前就認識,對嗎?"
傅東辰轉頭看著謝赫,"我說你一路心不在焉,一點兒不像平時的你。那我也明白地告訴你,是兄弟的話就別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女人。"
謝赫嗤笑一聲,目光咄咄,"那曾楚呢?你不是和她有了婚約嗎?傅曾兩家聯姻的消息我在上海都時常聽得到。還是你對俞千雅不過是玩玩而已的心態,或者想金屋藏嬌?你覺得像她那樣的女孩會甘心給人做小三嗎?"
傅東辰瞪一眼謝赫,"你胡說什么!什么金屋藏嬌什么小三!你別聽風就是雨,誰和曾楚有婚約了!那都是有些人瞎傳,我可從來沒認過。"
"那你和俞千雅是怎么認識的?你在英國讀軍校的時候嗎?我看她明擺著想躲你,好像不怎么待見你。"
"那你別管!你只要記得離她遠一點就行。"傅東辰說著灌下一大口酒,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自言自語似地說:"三年前我不小心放走了她,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讓她從我身邊溜走。明天我得好好謝謝亦楓,若不是他結婚,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
謝赫咽下滿腹的酸澀,心里暗暗嘆息,他看得出俞千雅面對傅東辰和面對自己態度顯然不同,她看著自己時眼睛里一直是云淡風輕,和她看著任何一個男人沒什么兩樣,而對傅東辰,刻意的閃躲有時不正是一種心潮翻動的表現嗎?
于是他無奈地苦笑,"又讓你小子捷足先登了,若是別人,我說什么也不會退讓。只是你記著,如果你追不到她,或者追到手又不珍惜她,我可不會坐視不理。"
傅東辰自信滿滿,勾起薄唇,"那你好好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