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集上，娉婷便讓馬車停下，她想買點老人家喜歡吃的棗糕，然后同蕓兒步行回廖府。

“老板，這棗糕怎么賣？”看起來挺新鮮的，紅潤的模樣煞是可愛，娉婷笑彎了眼，她似乎能夠想到爺爺跟祖母見到她的欣喜表情。

“三文錢！”

娉婷付了錢帶著蕓兒向著廖府走去。

“那不是廖尚書的孫女嗎？”

“誰？”

“你不知道？就是那個傳言與赫連世子……”

路邊人嘀咕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可以鉆入娉婷耳中去，蕓兒聽后面色不太好，擔憂的看著娉婷。

充耳不聞，清者自清，況且是些市井中傳來的流言，娉婷無心與這些無辜受惑的百姓計較，自動屏蔽這些污穢的言語。

但人有時候偏就是那么不知分寸，你無心與他為難，他卻以為你畏縮，議論以及更加不堪的言語響起，間或還有人對著她的身影指指點點。

“喲，這廖姑娘還是個美人，怎么樣，我許你一生榮華富貴，做我的第十房小妾怎么樣，反正都是沒人要的破鞋，不如跟著大爺我吃香的喝辣的……真不知道這廖尚書是怎么教導孫女的，哈哈哈……”笑聲放肆猥瑣，看似清秀的面孔上此刻看入眼中竟有種讓人想吐的沖動。

手掌握緊，指節在“咯咯”作響，瞳孔泛著一閃即逝的紅光，你侮辱我可以，但你居然連爺爺都侮辱了，找死！

解琴，素手搭弦，屏息凝神，眸光凌冽，砂石在腳下，一瞬，塵土飛揚。

“啊——”一聲凄厲的殺豬慘叫聲響徹，剛才那個男人一臉痛苦的捂著鮮血噴涌的嘴唇，眼中滿是驚恐看向娉婷身后。

“張著嘴不說人話，要了又有什么用！”囂張的不可一世的話語，如鷹般的眸子瞇起，帶著草原雄鷹對不安分獵物的警示。

娉婷背對著，有些難以置信，眼中有光芒閃過，心臟不安分的開始跳動，她緩慢的轉過身。

冬陽下的赫連穹騎在紅棕色駿馬上，身姿偉岸，猶如威風凜凜的天界戰神般，太陽為他染上了一層金色光華。

“赫連穹！”娉婷突然覺得眼角濕潤，她的大哥——回來了。

他自光芒萬丈中對她揚唇一笑，溫柔寵溺，周圍的人一下傻了眼——真的是廖姑娘死纏爛打的赫連世子，為什么他們感覺，事情好像并不是如此。

“大家聽好了，她廖娉婷從來就沒有對我動過心，是我赫連穹一直對她死纏爛打，想要她做我漠國的世子妃！”洪亮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在場所有人均感覺心尖有微微的顫抖。

娉婷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為什么要這么說，他這是在自毀形象啊，他……

再也無人妄議，流言在瞬間土崩瓦解。

人們次日再次于街頭巷尾相遇。

“聽說了嗎？赫連世子鐘情于廖尚書的長孫女。”

“誰？難道是秋月宴上琴技驚人，皇上下旨親封的司琴女官？”

“可不是嗎，真是個才女。”

“這廖尚書真是教女有方啊……”

再次從蕓兒口中得知這換了版本的流言，娉婷不禁莞爾，目光看向正在一派悠閑將腳搭在桌上毫無形象吃著橘子的赫連穹。

“大哥，你為了小妹，犧牲巨大啊！”手中剛剛剝好的橘子偏偏晶瑩飽滿的呈現在赫連穹眼前。

“我只是說了天大的實話而已。”赫連穹一面不在意一面受寵若驚的立馬將橘子全部拿走，像個孩童般，生怕別人同他搶似的。

看到這副模樣的赫連穹，蕓兒也忍不住站在一旁低笑。

“是丞相府放出的消息嗎？”赫連穹驟然收斂了笑意，眼神冰涼——安錦屏那個女人還真是惡毒！

“是！”想擋她的路繼而除掉她，絕沒可能！

“聽說你進宮了，是嗎？”赫連穹有些不安的看著他，當他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便立刻從漠國趕了過來。

“是！”

“為什么？”赫連穹一激動手掌緊緊抓住娉婷的手腕，見她皺眉，才意識到自己力道過大，連忙心疼的松了手。

“我要報仇，而他可以幫我。”她的眼中只有復仇的火焰在跳動。

“夜君坤不是簡單的人，若沒有利益牽扯，他怎么會輕易答應幫人，他是在利用你！”赫連穹再也克制不住，雙掌緊緊抓住娉婷的肩膀，迫使四目相對，夜君坤的殘暴手段他早有耳聞，他不能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我知道。”她用近乎看透一切的眼神，語氣沉穩淡然。

“那你——”

“我沒得選擇，但我決不會受他控制，我要把握好一個月的時機解決完一切，然后遠離世事。”她沒有把握能不能成功，若不能，大不了便是一條命，她也可以安心去陪娘，只要報了仇，其它的一切包括生死她早就不在乎了。

看到她那種孤注一擲的決然表情，赫連穹忽然覺得她在眼前變得飄渺起來，好似下一秒便會在眼前蒸發。

“若一切解決后，你隨我回漠國可好？”他會幫她，之后，她要給她最安定的生活，哪怕他永遠只能那么看著她，至少，她還是在自己的視野范圍內。

娉婷愣了愣，風擦過她的眉眼，有一絲清寒，少頃，她點了點頭：“好。”之后她也無所眷戀，在乎的人也不會再牽掛了，到時就帶著爺爺和祖母去大草原，每日看著羊群和草原，就此一生終了……一瞬間，公孫玨如神祇般的溫潤面孔突兀的出現在了眼前，她晃了晃頭，影像消失，隨即自嘲的笑了，怎么會想到他。

笑容在赫連穹的臉上蔓延，這是母后死后自己第一次笑吧，心像被陽光投射，滿滿的都是溫暖膨脹，他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