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黑暗中一抹光亮猶自綻放,就像日光噴灑在臉上一般,帶著久違的舒和溫暖,娉婷有些不適應的半瞇著睜開了眼,之后是牢鎖打開的聲響。
“無雙郡主!”牢頭甚是恭謹,笑容諂媚討好,一口黃牙招搖,看得娉婷厭惡的皺了皺眉。
“無雙郡主?”什么時候她又成了郡主,這夜君坤到底在玩什么把戲,秋水剪眸霎時寒光閃爍。
“圣上前天親封的,這些天委屈郡主了,望郡主在皇上面前替小的多美言幾句,嘿嘿……”老頭脊背微微勾下,一雙手不安分的搓著,一雙鼠目中竟是媚俗討好的光澤。
娉婷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懶得與他廢話。
“如此,小的多謝郡主……二皇子在外等郡主,郡主請!”牢頭一張嘴都快咧到了耳邊,眼睛笑得都瞇成了一條縫。
公孫玨在外等她?一抹異樣光澤自眼中一晃即逝,她拿起了紫光瀲滟的錦袍,撣了撣衣袍上的浮塵污垢,抱在懷中,左手中溫涼的物體竟火熱般灼燒。
出了牢房,只一眼便看到了風華絕代、光華萬丈的公孫玨,一襲紫衣錦袍,如墨長發在風中飛揚,俊逸風流,嘴角的笑容弧度微妙精準,讓人一望便再也忍不住沉溺,霎時天地寂靜,萬物靜止,又于一瞬化為世間塵埃紛紛不甘卻又落于他的腳下。
看到娉婷怔忪的表情和眼中的一絲迷離,唇間的笑越發柔潤溫情,如玉的手掌對著眼前的女子緩緩攤開,清潤的聲音若天芒雪山風吹而響的瑯瑯玉樹之聲:“婷兒,我們回家。”
時間定格在這一瞬,像一幅亙古綿長的錦繡畫卷,男子高遠卓絕,女子柔雅脫俗,陽光為他們鍍上了一層淡淡金華,怕是人間最超絕的畫師也難落一筆。
隨后,娉婷一步一步走向對她伸著手的公孫玨,眼中似蒙著一層濃霧,讓人看不清她的內里。
“啪!”一個硬物重重砸在了公孫玨的手掌上,他吃痛,委屈無限的望著表情淡漠的娉婷。
“東西還你,別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手中的錦袍越攥越緊,娉婷秀眉顰蹙,什么感覺那么奇怪,苦尋了半天,直到頭都開始疼了,依舊沒有揪到那種莫名感覺的尾巴。
“婷兒不是別人,是我的愛妃。”公孫玨笑得很是無賴,但偏又是那么好看,手掌輕翻那塊玉便又落回到了娉婷的手中。
“別老愛妃愛妃的叫,我沒答應!”明明是面對數次救自己于危難中的恩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態度不太正常,但是她就是莫名的害怕與公孫玨的單獨相處,尤其看到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心臟的某一處便不由自己的塌陷……
“愛妃怎么能過河拆橋呢,睡了我的錦袍,收了我的定情信物,現在卻要反悔……”公孫玨眸光黯然,一副被主人丟棄的可憐兮兮的小狗模樣。
“那又如何?”娉婷挑眉看著他。
“無妨,我已奏請皇上將無雙郡主許配給我,作為兩國友好的象征,現在天下皆知,愛妃可還要逃嗎?”公孫玨笑意溫潤清雅,眼神中透著濃濃的寵溺,似乎要將眼前的人兒給融化一般。
“你——!”娉婷聽聞此話差點吐血,但隨即冷靜后才反應過來,眉眼深深的望著眼前如神祇般耀眼風華的男子,他……是為了救她出天牢吧。
“謝謝!”良久擠出這樣兩個字,話語輕柔散落在風中。
“愛妃無需同我這樣客氣,只是以后不要再對我如此冷漠厭煩,因為——”公孫玨止住話語,抬眸,手指指向了心口處,“這里會疼!”
娉婷微楞,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捕捉到公孫玨嘴角一閃即逝的狡黠,這才意識到了什么似的小臉一沉,唇角一勾:“哦?心病還需心藥醫。”
無害圣潔的笑容,隨即一拳重重砸在公孫玨心口處,識破娉婷意圖公孫玨不避不閃,隨后只覺心口一顫,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他皺了皺眉,只怕是這蠱毒……很快眉眼舒展依舊是瀲滟清華的笑容:“婷兒是要謀殺親夫?”
懶得同他廢話,娉婷煩躁的自顧自向前走去,公孫玨在她身后幾步踉蹌但很快又穩住了身形,飛快將滲出的血跡抹凈,看著娉婷手中緊緊抱著的他的衣袍,嘴角的笑容璀璨艷華:“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你想見的人。”
娉婷止住了腳步,眼中是疑惑,他怎么能猜中此刻她心中的想法……
來到了一處廢棄了有些許年代的寺廟,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破碗殘筷,間或是一些動物的骸骨與黑灰的廢柴,看來是經常有路人來此,只是……她要找的人又怎么會在此,疑惑的目光對上了公孫玨的雙眸。
“主子!”冥淪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單膝跪地恭敬的對公孫玨行禮。
“嗯,帶我們去見她吧。”公孫玨的語氣清淡,但仔細感覺卻還是能夠嗅到那一抹凌厲的殺氣。
一尊泥菩薩像,看來年代有些就遠了,一些地方早已斑駁不便其原型,只見冥淪上前用手在佛像的后背一扣,“啪!”的一聲,破廟內的一處墻壁陡然移動,只一瞬,便露出了一個小的密室。
娉婷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有想到如此貌不驚人的破廟竟還有如此隱秘的密室,不覺有些佩服公孫玨。
“越隱秘的地方越容易被人識破,反倒是這些人群常來常往的地方,相比之下更為巧妙。”公孫玨對著娉婷柔柔一笑,之后摯了她的手向密室中走去,冥淪沒有動,他守在密室外,以防有任何突發情況。公孫玨與娉婷剛一進去,密室門便在身后轟額一聲關住了,頓時室里一片昏暗,雖有微弱的燭光,卻還是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五指而已。
“哎,小心——”娉婷踩空了一級石階,幸虧公孫玨眼疾手快將她攬在了懷中,娉婷臉一紅,有些不自在,掙了他的懷抱,也正準備將手從他掌中抽出。
卻是被公孫玨發現了,攥的更緊,聲音溫柔寵溺:“我牽著你,便不怕再有意外。”
娉婷心臟某處微微癱軟,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隨即搖了搖頭,他要如何便隨他吧。
腳步聲在空曠的密道中回旋不絕,很快燭光漸變明亮,公孫玨帶著她在一扇虛掩的鐵門前站定:“去吧,解決你想解決的恩怨。”
說完,他兀自走到一邊,一笑間流光溢彩,照亮了整個灰暗的密室:“我在外面等你。”
娉婷點了點頭,伸手推開了鐵門……
似乎感覺到了推門的震動,坐在凳子上的人兒將一張小臉從臂肘間抬起,卻在看清來人時,眼中是躲閃、愧疚、驚懼等諸多交織不明的復雜情緒。
“許久未見,長樂公主別來無恙?”娉婷看著長樂公主一雙眼睛再也不復往昔溫柔,而是悉數化為冰鋒利刃,割的長樂的心生疼。
一張小臉慘白如紙,緊緊的咬著嘴唇,小小的身體在不住發抖,片刻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音調干澀喑啞:“對不起……”
“對不起?”娉婷美目微瞇,身上的森寒之氣越來越重,她當真不明白才幾歲的孩童竟然會有如此深沉的心機和歹毒的心。
娉婷扯著冷笑一步步走近:“對不起我什么?對不起我對你那么好,對不起我那么相信你,還是對不起……你想殺了我!”
驟然爆發的強烈殺氣震得長樂從凳子上跌了下來,連帶著旁邊桌上的花瓶應聲而碎,瘋狂的搖頭,臉上的淚跡縱橫,口齒嗚咽不清:“不是……不是……我……父皇……”
娉婷猛地閉上了雙眼,縱然是有人指使又如何,她還不是接受了,那也就說明……呵呵……到底自己的分量太輕,一晃即逝的純真童顏想起來似乎還是昨日發生的事情。
一個孩子而已,她再痛心又能如何,總不至于殺了她,她還沒有狠心殘忍至此,平復了一下躁動不安的心,娉婷深吸一口氣,再次睜眼,某種冰寒無度:“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娉婷姐姐……”微弱的呼喊,衣裙被一雙小手乞憐般的抓住,眼淚如注,一雙大眼滿含絕望的望著她。
“我只是……母妃……父皇答應我,會讓姐姐留下,我……”聲音再次大了一些,“我是真的很喜歡娉婷姐姐!”
喜歡?娉婷冷哼一聲。喜歡又如何,傷害了再拿著喜歡當幌子,當真很無恥!
娉婷回過身彎下腰,笑意柔美清寒,冰涼的手拍了拍長樂滿是淚痕的小臉,長樂便看到了一絲希望般想要抓住娉婷的手,娉婷嫌惡的將手抽回,一扯衣裙,長樂便再度撲倒在地上,埋著頭撕心裂肺的痛哭。
若是今日的教訓,能讓你今后更懂得該如何做人,那便也是值得!
再也不看長樂一眼,娉婷走出,對著負手而立清潤若蓮的公孫玨疲倦的說道:“替我將她送回去吧。”
“你不怕?”公孫玨出聲詢問,只要她點頭,下一秒他便可以讓長樂公主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傷害了她的人,不論是誰,都該死!
“若我擔憂夜君坤便不會來見她了!”娉婷頓時覺得身子沉了幾分,一股倦意襲來,她果然不適合這樣的活法,等一切世事解決后,她便和爺爺祖母蕓兒一起找一處農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夕陽沉落萬千美景……
“累了便歇會吧。”公孫玨的話語帶著某種蠱惑,他將娉婷的肩膀一攬,她靠著他再也無暇顧慮其它,沉沉睡去……
……
雍和宮中,秦溫蓮般闔著雙眼,單手支在桌面,旁邊的香薰青煙裊裊。
皇后軒轅雪則靜坐一旁端著一杯雨前龍井啜飲,目光一邊不住的朝著門外瞟去,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就在此時,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啟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榮王妃到了!”
秦溫蓮閉著的雙眼豁然睜開,眼中透著凌冽的寒意與意味不明的笑意:終于來了,希望你這次帶來的會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