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坐席看不到盡頭。各色燈火點亮了整個宮廷后院。熙熙攘攘的人群臉上都帶著笑意。只是這笑意,幾分真心,幾分涼薄。
今日,就是皇太后柳芯蕊的壽辰。尹佑瑾下令,舉國同慶。宮中的妃嬪,朝中的權貴大臣,都參加了這場盛宴。
“恭賀皇太后生辰。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朝臣們異口同聲的說道。
柳芯蕊坐在高高的席座之上。一張妝容精致的臉龐上嵌著一雙既充滿柔情又充滿果決的眸子。歲月并沒有在柳芯蕊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已經四十出頭的她看起來依舊風采照人。
“看到國家昌盛,后宮和睦,就是對哀家最好的禮物了。”柳芯蕊看向尹佑瑾,眼中帶著母親的慈愛,可是月綰綰卻看到了她眼眸深處的一絲算計。
“皇太后真是心系天下。”上官馨兒步履輕盈的走到了柳芯蕊的面前,獻上了她的壽禮,臉上帶著端莊平和的笑容,明明是溜須拍馬的話語,在她說來也顯得莊嚴大方。不得不佩服上官馨兒的演技。
“馨兒有心了。”柳芯蕊接過上官馨兒的禮物,露出一抹笑容,慈愛的對上官馨兒笑了笑。
“皇太后能喜歡,是馨兒的福氣。”上官馨兒也回以溫和的笑容。
上官馨兒之后,后宮的嬪妃也都紛紛獻了賀禮,唯有月綰綰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切。
“兮悅妹妹,我們可都送完了,你的大禮怎么還不送上?”上官馨兒狀似友好的看向月綰綰,微微笑道。
原本大家都不曾注意坐在角落的月綰綰,被上官馨兒這樣一說,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月綰綰。
“啟稟皇太后,兮悅不曾準備賀禮。”月綰綰從容不迫的向柳芯蕊行了禮。抬眸看向柳芯蕊,一派的淡定從容。
柳芯蕊原本帶著笑靨的臉色突然變了變,然后仔細打量著月綰綰,最后輕輕一笑,“哀家明白你的心意了。”
“皇太后果然心懷天下。”月綰綰也是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旁人都看著月綰綰和柳芯蕊,覺得她們是在打啞謎。柳芯蕊和月綰綰則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月綰綰回到座位。微微蹙了蹙眉頭。其實她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心意。想必柳芯蕊也是明白這一點的,卻故意給了她臺階下。莫不是看了尹佑瑾的面子。
月綰綰一來是因為當年的事情,并不想要刻意討好柳芯蕊,二來是不想引起皇太后和眾人的注意。只是沒有想到上官馨兒突然把她推到了眾人眼前,不過她也早就料到,沒有禮物,不過被責罵幾句,反正她也不在乎這些。
“為了慶賀皇太后的壽辰。大家有什么才藝可都盡管拿出來,能夠讓皇太后高興就好。”尹佑澤看了看月綰綰,臉上明顯的閃過一絲不悅,尹佑澤對柳芯蕊的感情果然很深。
“那雪心就獻丑了。”姚雪心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的舞衣,舞衣之上還點綴了亮片,可謂是盛裝打扮,加上她過人的容顏,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下面發出一陣稱贊的聲音。
姚雪心卻是沒有半分驕傲的神色,款款起舞,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尹佑瑾,那含情脈脈的表情,恐怕在周圍看著的人都感覺到了。
可是尹佑瑾的眼神迷離,似乎在神游一般,嘴角慢慢揚起笑意,可是眼神卻似乎透過姚雪心在看別的一樣。
姚雪心一舞畢,滿堂喝彩,柳芯蕊也很是歡喜,派人打賞了姚雪心,可是姚雪心面上帶著笑容,眼中卻沒有半分喜色,只因她看見她跳完舞的時候尹佑瑾的眼神看向了月綰綰,而不是她。
月綰綰看見尹佑瑾看過來的神色,明白了尹佑瑾的意思。尹佑瑾是在問她,什么時候再給他跳一曲。心中微微動容,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未曾有半分改變。
月綰綰移開眼眸,就看見了在不遠處的玉辰。他還是那么一身素白素白的袍子,還是那么簡單的發髻。如墨的發色,如雪的衣袍,即使坐在色彩紛呈的眾人之間,還是那么的耀眼。
他的眼神溫潤,如同融化冰川的暖陽一般。毫不顧忌的看著她。
只是月綰綰不知道,他們兩人微妙的眼神交流全部被尹佑瑾看的清清楚楚,尹佑瑾的手在桌下緊緊的握起。
“馨兒也在此獻丑了。”上官馨兒也跳了一曲舞,和姚雪心的柔美不同,上官馨兒的舞蹈顯得更加的盛大而莊重。相比之下,高低立顯。
姚雪心的舞蹈縱然柔美過人,但終究是小家碧玉之氣,比起上官馨兒的大家風范就差了一截。上官馨兒故意在姚雪心之后獻舞,只怕為的就是要搓搓姚雪心的風頭吧。
“蘇妃娘娘好像沉默的很。”柳芯蕊的目光突然向月綰綰飄來,那目光有探究有猜測。
“兮悅才疏學淺。”月綰綰淡然的勾起溫和的笑意,不卑不亢的說道,那神情落落大方,比起上官馨兒更有一種貴不可攀的感覺。
“今日都是歌舞,不知蘇妃娘娘可會撫琴?”柳芯蕊的表情未變,仍是溫柔的笑著。
“那兮悅就獻丑了。”月綰綰抬起眼眸,直直的看向柳芯蕊,明明是無禮之極的舉動,可是在她做起來卻那么的自如,甚至覺得那張平凡的臉也顯得熠熠生輝。
“聽聞右相簫吹的極好,不若讓他帶著愛妃合奏一曲?”尹佑瑾卻突然開口了,臉上仍是邪魅而霸道的笑容,看向月綰綰。
“兮悅遵旨。”月綰綰聽到尹佑瑾的話,心口一跳,她立刻低下眼眸,款款走上臺中間。
“請蘇妃娘娘指教。”玉辰也帶著玉簫走上了臺,站在月綰綰的身側,眼神溫和而淡然,充滿柔情的看向月綰綰。尹佑瑾的神色變得更加的陰鷙。
月綰綰收斂了情緒,十指輕輕按上了古琴。
“既然是琴簫合奏,我倒想聽一聽那日在景明湖畔的弱水三千。不知由蘇妃娘娘和右相演奏起來,比起那百姓口中的神仙眷侶如何?”尹佑澤也是笑著開了口,探究的目光看向月綰綰和玉辰。
“三王爺說笑了。兮悅拙技,如何比得那天籟之音。”月綰綰神色未變,手下卻已經彈奏了起來。
玉辰的蕭吹的很是悠揚。在場的人無不拜服。而相比之下,月綰綰的琴藝就真是拙劣的很了。音調倒是沒有彈錯,只是技藝平平,和簫聲和不相襯。
“兮悅獻丑了。”月綰綰看到了官員眼中的鄙棄和上官馨兒眼中的失望,還有尹佑瑾眼中的疑慮。她只是不卑不亢的站著,仿佛那一曲琴音本就和她沒有絲毫的聯系。
“右相的蕭吹的倒是不錯。哀家記得當年先皇后董菁菁的蕭,吹的也是很好的。”柳芯蕊看了玉辰一眼,似是懷念似的的悠然說道。
月綰綰明顯感到玉辰的氣息一窒,可是他臉上的神色仍是沒有半分的改變。
柳芯蕊設計害死董菁菁的事情,是暗月閣調查而來,其他人怕是都不知道當年皇后暴斃和太子暴斃的真相。還以為柳芯蕊和董菁菁姐妹情深呢。只是也有有心人發現董菁菁死后,所有和她關系好的妃嬪都不明不白的被貶或是失寵,唯有柳芯蕊做了皇后,心中也有疑慮,但柳芯蕊畢竟是太后,又有誰敢非議。
“皇太后過獎了。”玉辰輕輕行李,語調溫和而淡漠。
“我還記得當年她那一曲鳳舞。”柳芯蕊似乎是想起了董菁菁,眼中盡隱隱有了淚光,只是淚光背后的深沉,卻是旁人看不到的了。
“母后,今日是您的壽辰,就別想那些了。”尹佑瑾輕輕撫了撫柳芯蕊的肩膀,然后下令百官敬酒。
壽宴慢慢的進行著。月綰綰的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尹佑瑾已經開始懷疑她和玉辰的關系了。那么會不會對玉辰造成不利呢。她想要看看玉辰,卻又怕被發現,只能默默的坐著喝酒。
“兮悅,你怎么不說話呢?”姚雪心看見月綰綰一個人獨自坐著,臉上帶著笑意說道。
“沒有。”月綰綰輕輕一笑,掩飾了自己復雜的心事,然后看向姚雪心,“這些日子皇上待你可好?”
“好與不好,又有什么區別。沒有愛的寵,也是虛幻。”姚雪心的臉上出現了落寞的表情,眼眸中的惆悵濃濃的。
月綰綰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尹佑瑾心里的人是她,從某種意義,是她搶走了姚雪心的心頭之愛啊。可是她又何嘗愿意這樣呢。
壽宴就這樣其樂融融地進行著。然后在一片安靜的歡樂氛圍中散去。只是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氣氛之下,隱藏的又是什么,恐怕就沒有人知道了。
離開宴會場后,月綰綰獨自走著。不知不覺,月綰綰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記得尹佑瑾曾經帶她來過這里。說是小時候柳芯蕊時常帶他來玩的。月綰綰不禁向著里面走了幾步。
黑暗中一個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坐在山石之上。如墨的頭發此刻已經披散在了肩上。在黑暗中看著他的背影分外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