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上,你走火入魔那晚發生的事,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蕭然,你為什么就不相信孩子是你的呢?我難道會平白無故地往你身上潑臟水嗎?”
雪漫天的話回蕩在蕭然耳邊,連風聲都帶著嗚咽,越聽越讓人心酸。蕭然心中的悔恨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雖然他最后改變了主意,沒有讓她喝下墮胎藥,但在當時,他并不相信她說的話,以為她是為了保住孩子而編造的謊言。
后來,為了替他解毒,孩子還是沒有留住,罪魁禍首還是他。蕭然緊緊咬住下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在去益州的路上,他想起了那天在荒島山洞中發生的事,漫天沒有說謊,孩子真的是他的,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蕭然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阿落,我做了那么多對不起她的事,你說她還會原諒我么?”
近情情怯,一路打馬飛奔,到了碧云山下時,蕭然的兩腿竟然沉重得如灌了鉛一般,心中惶惑不安。
蕭落默然,主子與雪小姐的事他看在眼里,他私心里是想雪小姐原諒主子的,但站在雪小姐的立場,主子卻是罪無可恕。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幽蘭谷后山密室,宇文沛耐心地看了鐵錘的比劃,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他看向躺在寒玉床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唇邊勾起一抹隱晦的笑,“師妹,他來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我這就帶他來見你,你說好不好?”
女子保持著沉默沒有回答,他轉過身,大袖飄飄,帶著鐵錘去迎接千里而來的貴客。
見到蕭然與蕭落兩個,鐵錘是沒有好臉色的,但他說不出話,只能用嗚嗚的怒吼表達他的憤怒。
“鐵錘!”宇文沛低喝了一聲,“來者是客,還不快去備茶。”
他的聲音其實并不大,卻自然帶著一股威勢,鐵錘縮了縮頭,狠狠地瞪了蕭然與蕭落一眼,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退下了。
“山野村夫不懂禮數,明王殿下別見怪。”
謙謙公子,彬彬有禮,嘴角始終保持著淡雅的笑,雙目澄澈得仿佛洞察世情,仔細看時,眼底微微的冰涼提醒著蕭然,眼前這人也許并不如表面看著那樣溫文爾雅。
蕭然抱拳,“是我們來得魯莽,還請先生別見怪才是。”
宇文沛微微一笑,“在下宇文沛,明王殿下可直乎賤名,或者--”他頓了頓,眼底幽光一閃,“殿下可隨著漫天叫我師兄。”
蕭落嘴角抽搐幾下,臉上的冷峻幾乎就要破功,對蕭然投以同情的一瞥,這個師兄不好惹,主子遇到對手了。
“師兄好。”蕭然倒像是不在意,順著話就叫了聲師兄。
這下子倒讓宇文沛不自在了,從小到大聽慣了一個嬌俏清脆的聲音叫他師兄,這下聽了蕭然低沉的男聲叫他師兄,心里竟有些別扭。
“算了,殿下還是直接叫名字吧。”
蕭然不明白他為何又變了主意,但還是點頭,“就依宇文兄。”
“殿下此來是想見師妹的吧,這邊請。”他要蕭然直呼其名,自己卻一口一個殿下的叫著,疏離之意不言自明。
蕭然正愁不知如何開口,見宇文沛主動引他們去見雪漫天,自然大喜過望。
后山密室,一踏入其中,便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室內沒有點燈,只在山壁上嵌了幾顆龍眼大的夜明珠,發出淡淡柔和的光芒。
密室中間放著一張寬大的玉床,周圍白霧繚繞,越是靠近就越覺得寒氣逼人。玉床上沒有任何被褥,雪漫天只著了單薄的中衣,直挺挺的躺在上面,雙手交疊放于心口,眼皮緊緊地合攏。
那樣子,看著就跟死了無異。
蕭然心里一沉,抬起眼看了宇文沛一眼,當日見他信心滿滿,他才懷著試試看的心理讓他帶走了漫天,怎知結果還是這般。
“漫天……”他喚了一聲,正要走過去,卻在看到了宇文沛的動作后,止住了腳步,兩手垂在身側,悄然握緊。
宇文沛繞到了床頭,手背放在雪漫天額頭上,像是在試溫度,在此之后,大手卻一路下移,從臉頰上滑過,落到她雪白的頸項。
蕭然看到,宇文沛的手停在漫天的頸動脈處,裝模作樣地數了一陣脈搏,便在漫天的雪頸上來回游移。那日漫天醉酒時,蕭然曾偷偷觸摸過那里,那柔美的感覺至今還留在心里,一看之下,緊握的雙拳青筋畢露。
酸意從腹中一點一滴上升,偏偏,他卻發作不得。一個是相伴十幾年的師兄,一個是傷她負她良多的人,他又有什么立場去發作呢?
“殿下放心,師妹她沒有死,她只是暫時還活不過來罷了。”
挑起了蕭然的情緒,宇文沛滿意地收回在雪漫天頸間流連的手,淡淡的一句話,便讓蕭然轉移了注意力。
“真的!她沒死?”
蕭然驚喜交集,忍不住走到床邊,伸出手指在漫天的鼻子下,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呼吸。
“這……是怎么回事?”
蕭然疑惑地看向宇文沛,漫天若真的沒死,他怎會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師妹她身中奇毒,又虧損了身子,氣血嚴重不足,本來是必死無疑的,多虧師傅煉了一顆凝神丹,這才保住她一脈生機。在解藥煉好之前,師妹她只能躺在這張寒玉床上,若離了它,不出三日,肉身腐爛,便是煉出了解藥也無用了。”
蕭然從來都不知道漫天身中奇毒,自見到她的那天起,她就歡蹦亂跳的,哪里像是中毒的樣子?
“她中的什么毒?解藥何時能煉好?”聽宇文沛話里的意思,解藥他是知道如何煉制的,為何他還不動手?
宇文沛目光襲來,幽幽如兩汪深不見底的深潭,嘴角微微勾起,目光閃爍了下,便蕩開了無數漣漪。
“殿下,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可好?”
蕭然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下,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不知怎地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真相就要破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