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一個大雪天，有一對出診的師徒，在回去的路上撿到一個小女嬰。那個女嬰也就一歲多一點(diǎn)的樣子，被人用破布包著扔在雪地里，渾身凍得烏青，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師徒兩人一時心善，便將那瀕死的女嬰抱了回去，誰知卻是抱回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宇文沛雖然沒有明說，但蕭然已然想到他說的那個女嬰就是雪漫天，難怪她叫那個名字，原來是在大雪漫天的時候被撿到的。他不明白的是，一個一歲大的女嬰，怎么會成為天大的麻煩？

“原來那個女嬰不止是快被凍死了，身上還中了一種奇怪的毒，若不是那做師傅的醫(yī)術(shù)高明，勉強(qiáng)救了她一命，那女嬰早就一命嗚呼了。那種毒藥很難煉制，天下間統(tǒng)共也不過幾粒，師徒倆想不通，有誰會將這么珍貴的毒藥用在一個才一歲的女嬰身上？明王殿下，不知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蕭然聽了一陣迷茫，原來漫天的毒是自小就有，就和岳蓉一樣，怎么她從來不提？突然，他想起了那天岳夫人說的話，岳蓉的身上沒有朱砂痣，岳蕊的身上才有，如果他猜的不錯，漫天就該是岳蕊，他的小師妹，那樣的話，她身上的毒……

一想到那個可能，蕭然臉色大變，身子止不住顫抖。

宇文沛見他這樣，嘴角挽了笑，也不用他回答，接著往下講。

“那女嬰慢慢長大，開始的那幾年每年都會毒發(fā)，瘦得不成樣子，直到她四歲的那一年，師傅終于找回了解藥，她的身子才慢慢長好。后來，師傅收了她當(dāng)?shù)茏樱瑢⒁簧淼尼t(yī)術(shù)傳授給她，原來的那個徒弟就成了師兄，從此以后多了個師妹。”

憶起了過往的事，宇文沛高深莫測的臉上也揚(yáng)起了真心的笑容，目光投向遠(yuǎn)方，柔得像雪峰上消融的冰雪。

“師傅是個怕麻煩的人，除了傳授醫(yī)術(shù)之外，其余的事全甩給了師兄。師兄比師妹大八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養(yǎng)大，教她說話、認(rèn)字、讀書，可謂是又當(dāng)師兄又當(dāng)?shù)ｋm然勞心又勞力，但看著師妹一天天成長，越長越美麗動人，師兄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師妹長到十三四歲的時候，有了自己的朋友，從此以后就不再將師兄的話放在心上，這讓師兄很是傷心。有一次天晚了她還沒有回來，師兄放心不下，便去下山去尋她，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她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喝得爛醉如泥。師兄很生氣，罰師妹三個月不許出門，以后再不準(zhǔn)喝酒，還讓她戴上面具遮住自己的臉。”

說到這里，宇文沛笑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蒙，“殿下，你知道那個師兄為什么要讓師妹戴上面具么？”

蕭然心里一動，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山洞里那個凄迷的夜晚，心里隱約有些明白宇文沛所指為何。

“這個我可不知道，宇文兄知道么？”蕭然裝傻，反問了他一句。

自己做的事還能不知道么？宇文沛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可惜千防萬防，自己精心培養(yǎng)了多年的小花還被別人摘去了。看著蕭然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宇文沛心里像是被針扎過，隱隱作痛，但他一向深藏不露，面上仍是淺笑吟吟。

“原因其實(shí)很簡單，師妹長大之后，出落得越來越水靈，一張臉比三月的春花還嬌艷，師兄害怕那些輕薄子弟垂涎她的美貌，她少不更事被人所騙，所以才讓她戴上了一張長相普通的面具。”

“戴著面具的師妹掩住了她的光彩，平平安安地又過了幾年，在她將滿十七歲的那一年，師傅和師兄外出采藥，留下她看家。本來以為她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被人騙，誰知還是出事了。”

一想到漫天這一年來的遭遇，宇文沛眼底的陰鷙想藏也藏不住，說的話也變得犀利起來。

“趁著師傅和師兄不在家的時候，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找上門來，三言兩語便將師妹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隨著他下了山。等到師妹發(fā)現(xiàn)了他的騙局時，情根早已深種，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為了救那個畜生，師妹獻(xiàn)上了自己清白的身子，可他倒好，一覺醒來忘了個一干二凈，不負(fù)責(zé)任也就罷了，還逼著師妹墮胎。師妹好不容易把孩子保了下來，才清靜了沒兩天，那個畜生為了救他自己的師妹，又逼著師妹交出解藥。其實(shí)兩個師妹中的毒是一樣的，可解藥只有一顆，給了一個人，另一個就得死，即使是這樣，那畜生還在苦苦逼迫她。”

說到這里，宇文沛頓了頓，譏諷地看了蕭然一眼，“殿下，你知道師妹后面是怎么做的嗎？”

“怎么做的？”蕭然木然地重復(fù)了一句，身體如篩糠般抖了起來，在這冰冷刺骨的密室之中，額上竟然起了厚厚的細(xì)汗。神識一陣又一陣的恍惚，若不是蕭落扶住，早已萎頓在地。

難怪漫天會舍不得嗜毒珠，原來珠子就是她的命啊，給了岳蓉，她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她為什么不告訴他，他不知道，一點(diǎn)也不知道啊！可是，回過頭一想，若是他知道了，又會怎么做，是舍棄岳蓉，還是舍棄她？在他的心里，兩人都有不能割舍的理由，怎么選擇都是錯。

其實(shí)漫天已經(jīng)幫他做好了選擇，他記得岳蓉再次毒發(fā)的那天她求他，要他再給她七個月的時間。為什么是七個月，當(dāng)時他沒想明白，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她的苦心，她是想將孩子生下來之后再將嗜毒珠給岳蓉。可惜，他連七個月都等不得，大錯特錯！

宇文沛看到蕭然強(qiáng)忍痛苦的模樣，心里又是痛快又是感傷，不過口頭說說他就受不住了，師妹親身經(jīng)歷時，又該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還沒說夠，他要繼續(xù)說。

“也不怪那畜生騙師妹，她本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明明知道前面是個坑，還義無反顧地往里面跳。她搭上自己的命將解藥交了出去，然后決然的離開，本以為她經(jīng)此一事之后會變得聰明點(diǎn)，卻在聽到那畜生中毒的消息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救他。最后，最后就是殿下看到的這個樣子，自己一動不動地躺在寒玉床上，成了個活死人。”

宇文沛猛地偏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看向蕭然，“殿下，你說師妹傻不傻？”

“傻，她真的很傻，她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

“那你說騙她的那個人，是不是個畜生？”

“是，他是畜生，他是個最為狼心狗肺的畜生。”

宇文沛怎么說，他就怎么應(yīng)，承認(rèn)自己是畜生，這都是事實(shí)，他想賴也賴不掉。雖然他并不知道漫天也中了陰陽絕，但事情的確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找上漫天，她也不會受這些罪。罵他是畜生還是輕的，若是漫天能夠醒來，就是要他的命來換，他也是愿意的。

一想到漫天還生死難定，蕭然甩甩頭，立刻清醒了過來，現(xiàn)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將漫天救醒才是目前的第一要務(wù)。

“宇文兄，故事聽完了，你可以告訴我解藥何時能煉好了吧？”

其實(shí)，說了這么多，做了那么多鋪墊，宇文沛等的就是蕭然這一問，一切才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