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皇帝和幾個大臣已經(jīng)在等著了,莫玄也在。
皇帝坐在書案后面,一個嬌艷的女子,看起來比麗妃大了一些,正坐在皇帝腿上,一手?jǐn)堉实鄣牟弊樱皇纸o皇帝喂著水果,時不時還要親上一口,嬌笑兩聲。皇帝呢,就背靠著椅背,完全無視垂首站在一邊的大臣們,只顧在女子身上上下其手。說來大約是皇家的基因好,這皇帝雖然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可那蒼白病態(tài)的臉孔上依稀看得出劍眉星目的俊俏模樣,年輕時只怕也是個萬人迷的角色。
雪顏一行人進(jìn)門時,皇帝正好在女子臉上偷了個香。女子嬌笑著在皇帝肩上輕拍一下:“討厭!”那聲音簡直嗲得膩死人。雪顏不由得抖了抖,突然覺得涼颼颼的。真虧得那幾個看起來還算正經(jīng)的大臣受得了。
“皇上,異星到了。”見得雪顏一行進(jìn)來,幾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由莫玄開了口。
皇帝被打擾了興致,不耐煩的看了眼莫玄,然后轉(zhuǎn)眼看向還站在門口的雪顏等人,只一下,眼睛便直了。縱然煙嵐此時穿著打扮很是樸素,可終究掩不去那嫵媚風(fēng)流,皇帝的一雙色眼直在她身上流連,如狼般泛著綠光的眼神仿佛要用眼睛把煙嵐的衣服剝光一般。皇帝懷中的女子大約是感覺到了威脅,惱怒地盯了煙嵐一眼,拾起一片水果送到皇帝唇邊:“皇上!”那嬌氣的聲音,雪顏又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只恨自己的衣服穿少了。只是可惜,皇帝并不理睬她,甚至把她從自己腿上推開。“皇上!”女子不甘心,眼淚汪汪地看著皇帝,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吵什么,滾出去。”皇帝不耐煩的揮揮手,打發(fā)女子下去。女子咬了咬櫻唇,仍是不甘,卻也不敢再說什么,轉(zhuǎn)身恨恨地瞪了煙嵐一眼,直直地向外走去,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呵呵,三位哪位是異星啊?”女子剛走,皇帝一掃不耐煩的態(tài)度,努力裝著正經(jīng)和藹地微笑著看著雪顏三人,隱隱約約地,似有一種討好的味道,只是一雙眼睛還是時不時地往煙嵐身上瞟。
煙嵐倒沒什么,以前在儀紅樓的時候早就習(xí)慣這種眼光了,雪顏卻恨不得把那雙眼珠子摳出來。雪顏微微側(cè)身擋住煙嵐,也不給皇帝行禮:“我是。”簡單明了,還有濃濃的不滿。反正現(xiàn)在她是這個皇朝的救命草,諒這皇帝也不會把她怎么樣。
果然,皇帝皺皺眉,臉上閃過明顯的惱怒,卻沒多說什么。“異星遠(yuǎn)道而來,辛苦了。請坐。”皇帝指了指放在一邊的椅子,道。
哼,看來還沒昏庸到家,還知道該忍著的時候要忍著。雪顏撇撇嘴,也不客氣,好不淑女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皇宮門口走到這也忒遠(yuǎn)了,她走得腿酸死了,早就想坐了。“煙嵐姐坐這里。”椅子還算寬大,一人坐著很是寬敞。雪顏往旁邊挪了挪,招呼煙嵐坐下。可煙嵐畢竟是平頭百姓,在皇帝面前終究緊張,到底是沒肯坐。
“不知異星芳名為何?這二位又是何人?”皇帝見雪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覺地要爆發(fā),卻被莫玄打斷。
雪顏朝天翻翻白眼,這也要問?她就不信這些人沒調(diào)查過他們?nèi)齻€。“我叫雪顏,這是我姐姐煙嵐,這是我的保鏢,無關(guān)緊要的人,你們可以忽略他。”雪顏心里雖那般想,嘴上還是粗略介紹了一番。
“呵呵,雪顏姑娘說話挺風(fēng)趣。”莫玄低笑一聲,接口。此時他的樣子,完全不是前日的頑童脾性,正正經(jīng)經(jīng),一臉嚴(yán)肅,眼神深幽,倒真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了。皇帝似乎很是信服他,他這般行為,亦有些藐視皇權(quán),可皇帝卻似乎沒有任何的不高興。
你哪里聽出我風(fēng)趣了?雪顏無語,睜著雙大眼直直看著莫玄。
“咳咳,雪顏姑娘與這二位遠(yuǎn)道而來,想必是累了,皇上不如先安排三位的休息吧。事情改日再說。”莫玄大約是被雪顏盯得不自在了,輕輕咳了兩聲,轉(zhuǎn)向皇帝。皇帝聽莫玄如此說,臉上顯出了焦急,皺眉看看莫玄,張了張口卻又似乎不敢多說,最終點點頭。
嗯?好像有點不對勁啊。這皇帝不至于這么窩囊吧?還有這些大臣,也沒意見么?雪顏的眼光在皇帝、莫玄和那幾個一言不發(fā)充當(dāng)石像的大臣身上掃了一圈,心里泛起疑惑。而后看著莫玄招來宮女旁若無人地吩咐著話,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雪顏心里的疑惑更是大了起來。可是想來想去沒想通,雪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跟著宮女離開。反正不管有什么都不關(guān)她的事,她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跟著宮女來到莫玄安排的攬月樓里,雪顏打發(fā)走了要留下來侍奉的宮女,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攤開雙手趴在桌上,臉貼著紅木桌子哀嚎:“累死我了。你們說,皇帝要我們進(jìn)宮來究竟要干什么?”
“當(dāng)然是想你給他辦法鞏固自己的王朝了。難不成還把你當(dāng)菩薩供起來?你最好好好想想該怎么整治水患和瘟疫,不然,哼哼!”落淵不爽雪顏剛在皇帝面前的介紹,此時說話也就帶了些刺。
雪顏的臉色一下子灰敗,她哪會這些啊?她大學(xué)學(xué)的是電子商務(wù),電子商務(wù)啊,不是土木工程,也不是中醫(yī)啊。雪顏一臉愁苦相,轉(zhuǎn)過頭用額頭抵著桌子,一通亂叫。進(jìn)宮是為了保命,結(jié)果這條命還指不定保不保得住。
“呵呵,好了顏顏。哪有落淵說得嚴(yán)重。你是異星,就算什么都不會,皇上大約也不敢真殺了你的。”煙嵐好笑地看著雪顏的行為,安慰。
“說是這么說啦。可是……”
“本來也沒指望你做什么。”雪顏還沒可是出什么來,就被進(jìn)來的莫玄打斷。莫玄還在為雪顏弄壞了他的胡子生氣,這會兒等著一雙眼,沒好氣地瞪著雪顏:“方法,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只不過是要坐實你能穩(wěn)定朝綱的說法而已。”
雪顏聽著,心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百姓多愚昧,相信神靈。你是想要借我異星的身份告訴天下人蒼氏皇族氣數(shù)未盡,讓那些覬覦天下的人找不到借口興兵。可惜,這個皇朝已經(jīng)從里到外腐朽了,就算用這個辦法又能穩(wěn)定多久?”雪顏猛然豎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莫玄,淡淡詢問。只是話盡,雪顏卻愣住。她怎么會這樣,這根本不是她。是那個人吧?對一定是那個女子。雪顏眼中泛起驚懼,那個女子,竟是醒著的么,竟然借了她的口說出這番話,而她卻連一點防備也沒有。
落淵的眼睛閃了閃,看向雪顏的眼神又變得遼遠(yuǎn)而復(fù)雜難明。雪顏卻未注意到這些,只一心沉浸在驟然而來的恐懼中,突然竄到莫玄身前,拉住莫玄胸前的衣襟:“真的沒有辦法把她分離出去么?她到底是什么啊?”雪顏死死盯著莫玄,手上緊緊攥著那片衣襟,仿佛快要溺斃的人攥著救命的稻草。她害怕,真的害怕,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讓那個女子遠(yuǎn)離她。
“我不是早說過了,你和她本是一體,不能分離,分離即死。”莫玄下意識地護(hù)住自己的下巴和胡子,生怕雪顏又伸手來拽,語氣很是肯定。
“顏顏,怎么了?前日里便聽你們提起‘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煙嵐的眼光一一掃過屋中人,雪顏的反常行為、莫玄的對答如流、落淵恍惚的神情,無不在告訴她,他們正在說著的事,只有她一人不知,而這件事似乎關(guān)系到雪顏的性命。
“我和她才不是一體。我們怎么可能是一體?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雪顏不理會煙嵐的問題,死死揪著莫玄的衣襟吼。
莫玄用力掰開雪顏的手,把快要在雪顏手下光榮陣亡的衣襟解救下來。“你們確實是一體的,只是因為某種原因分離了開來。她是你靈魂的一部分,自你來到這里后,她就已經(jīng)在你體內(nèi)了,只是最初靈力微弱,沒辦法現(xiàn)身。”莫玄深怕雪顏又竄上來,忙不迭地解釋。
“真的?”雪顏想起第一次真正見到那女子的情境,那女子分明與她是兩類人,長得不像不說,性格更是天差地遠(yuǎn),那女子也分明不認(rèn)識她,她們,怎么可能是同一個靈魂?雪顏有些失魂,整個人顯得不知所措。她不愿相信莫玄的話,可是那女子越來越能影響她,她卻沒感到任何威脅,又使她不得不去相信。“我有點困,去睡會兒。”雪顏游魂似的往里屋晃去,完全無視煙嵐關(guān)心的眼神。
夜,降臨。睡了半天的雪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入眼的,卻不是攬月樓里的雕梁畫棟,而是一片散發(fā)著清冷光芒的月白花田。雪顏疑惑地從花田里做起來,茫然地看向四周。滿眼都是月白色的、說不出品種的花,雪顏只覺得眼熟,仔細(xì)看來,竟與先前她曾見過的血紅花朵一模一樣,只是那色彩再不是給人凄艷的感覺,而是清冷和孤寂。仰起頭,月輪也是正常的顏色,靜靜地灑著清輝。雪顏忐忑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場景沒有因為雪顏的行動而產(chǎn)生絲毫變化。雪顏大著膽子繼續(xù)往前走,走出大約三四米的樣子,一個白衣長發(fā)、神情清冷的女子出現(xiàn)她面前。女子并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她。
“是你……”雪顏輕輕出了聲,卻不知該繼續(xù)說些什么。她原以為自己是害怕的,可真正看見那女子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卻異常平靜,只是有些失語。莫玄說,她們本是一體,可她終究接受不了,想必眼前這個女子也是接受不了的吧。
“嗯,是我。”女子開口,聲音是一如初見時的平直。
“我們,真是,同一個人么?”雪顏抿抿唇,悠悠開口,眼神依然有些迷茫。
女子垂下眼睫沉吟,突又抬起眼來繼續(xù)看著雪顏。“或許吧。”女子的聲音里多了絲絲彷徨。她在這世間飄蕩了好久,總找不到依托,先前以為是因為心愿未了,可如今想來卻又似乎是因為主魂不在。
“你……能跟我講講你的事么?”雪顏突然有些好奇,若她們真是同一人,那女子的事大約就是她的前世吧。她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
“你想知道?”女子不置可否的反問,看著雪顏略帶期待的眼神,終于放柔了目光,神情變得遼遠(yuǎn),緩緩述說起那時隔很久、卻依然鮮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