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大約是真的不好了，蒼夜這兩天忙得人影全無，雪顏只知道他晚上有回來，大清早就又出了門去。蒼夜每晚回來和清早出門的時候都是盡可能地輕手輕腳，若放在原來，雪顏絕不會醒過來，可如今卻只要有了一點點動靜就會醒。不過幸好一晚上也只是醒這么兩次，其余時候都睡得很是安穩，不然雪顏可真要郁悶死了。

時間一天天過，淺碧和輕紅都習慣了雪顏動不動就搞壞東西，雪顏自己都麻木了。近來，雪顏的腦子里時不時冒出一些片段，時而是精深的招式，時而是運氣之法，應當就是莯湮曾習過的。雪顏總不自覺地去模仿學習，隨著時間的推移，雪顏總算有些進步，慢慢地可以控制那如同調皮孩子一樣一不小心就會溜出來的內氣了，搞破壞的次數也終于少了下來。

至于那些個什么林夫人、薰夫人的，仿佛是被雪顏那天的表現嚇壞了，如今在府里碰見雪顏就繞著走，好似生怕被雪顏碰一下身上就會多出一個洞來一般。雪顏倒也落得清閑了，那天她想達到的目的就是要她們不再煩她，最后雖然通過的途徑不同，但總算是殊途同歸。

近些日子以來，煙嵐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總是神神秘秘，有好幾次雪顏找她也都沒找到。煙嵐和雪顏好似突然間就疏遠起來。淺碧和輕紅倒漸漸與雪顏熟絡起來。淺碧本就對雪顏無甚偏見，自是很容易相處。輕紅卻是被雪顏強大的破壞力給折服了，只是也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心里仍存著疙瘩，她見著雪顏時仍是滿臉的不情愿。

這日夜，雪顏如往常一般洗漱后便上床裹被子。有了莯湮傳給她的內氣，她的身體已經是寒暑不侵，但她仍喜歡緊緊裹著被子睡，只是每天清晨她卻總是在蒼夜懷里醒來。她記得這些日子大約真的是累了，蒼夜也沒心思與她糾纏過招，每天夜半回來解釋到頭就睡，也不知是她自己滾進蒼夜懷里的還是蒼夜后來又抱著她的。

夜深沉，淺碧和輕紅伺候她睡下后就退了下去，暗處原本蒼夜派來保護她的兩個暗衛也被她潛走了，房間里很安靜，只聽得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雪顏又緊了緊被子，閉上眼醞釀睡覺的情緒，然而還沒醞釀出什么來，雪顏變得異常敏銳的耳朵就捕捉到了一絲不一般的聲響。雪顏隙開眼瞄了瞄，全當沒聽見地躺著未動。

不久，房門被打開，一道黑影竄進來，很快又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然后在門邊站了會兒，似乎是在確定雪顏是不是醒著的。雪顏瞇著眼看著那道黑影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般慢慢地向床邊摸來。雪顏隱約覺得那黑影熟悉，卻又說不上來。黑影的腳步極輕，幾乎聽不見，一路都好似是飄過來的。

黑影的靠近帶來一陣難言的涼意，雪顏狀似無意識地向床的內側縮了縮，瞇著眼悄悄打量。黑影全身都裹在與夜同色的紗衣里，連臉都被蒙去，僅僅露出一雙寒光凜冽、滿含嫉恨的眼。

“好妹妹，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好呢？”粗噶的聲音響起，聽不出男女。黑影湊得離雪顏極近，輕飄飄地說著話，噴出的氣息拂過雪顏臉上的肌膚，一片冰冷。煙嵐姐？怎么可能，煙嵐姐的聲音不是這樣的。況且煙嵐不懂武，腳步不可能這么輕。雪顏第一反應是煙嵐，繼而又否定，潛意識里，她也不愿意去懷疑煙嵐。“怎么了，為什么縮在里面不出來見我？你這點把戲也只騙得了雪顏這個笨女人，我知道你還在，出來！”黑影也不怕吵醒雪顏，厲聲，冰冷的手也欺上雪顏的脖頸，“或者，你愿意看著我掐死她？”說著，冰冷纖細的手指漸漸收緊，雪顏覺得窒息，終于再也躺不住了，她可是怕死的很。

“哪來的不男不女的！什么姐姐妹妹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雪顏甩開抓住黑影的雙手，挺腰坐起，抬手摸了摸頸項，有些微的疼，不用看雪顏也知道定是被掐出淤青了。“夜闖王府，你是不想活了！”雪顏惱怒瞪著仿佛怔愣一旁的黑影，斥道。

“你……居然可以推開我？這怎么可能？”黑影似乎很驚訝，粗噶的聲音微微變化，透出一絲女子的嬌柔來。雪顏翻翻白眼不理她，自顧自揉著脖子。現在有莯湮出神入化的功夫傍身，她底氣足著呢。

“難道她真的打算離開了，所以把一身的武藝都傳給你？不，不會的。”黑影突然瘋狂地撲上來，雪顏反應不及，被她撲了個正著，“莯湮，你給我出來，我不允許你就這么走。我還在受著苦，憑什么你就可以解脫了！你給我滾出來！”黑影雙手死死鉗住雪顏的肩前后搖晃，雪顏差點沒被晃暈過去。

“不要叫了，湮她不會見你的。”失蹤多時的落淵此時突然出現，看也不看雪顏，只看著那道黑影，借著門外照進來的月光，雪顏看到了落淵驟然鎖緊的眉。“莯惜，湮要我帶話給你，當年對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你不要再繼續執迷。”

“哈！沒有對不起我？我都已經和袁郎成親了，她為什么還要cha進來？她橫插一腳，這也叫對得起我？”黑影松開雪顏轉身面對落淵，語氣嘲諷，“落淵，你敢說當年為了她和袁郎的不清不楚，你沒有做錯事？”黑影步步逼近落淵，咄咄逼人。

“我是做錯過，我從來都沒有不承認過。”落淵眼神有些復雜，“莯惜，不要一錯再錯。”落淵的話似有深意。

黑影不為所動，看看落淵，又轉眼看看雪顏：“你是怕我殺了這丫頭？放心，她如今得了莯湮的傳承，我還沒那個本事。”黑影說著，眼光越過落淵的肩眺望著院內，“現在是什么時辰了？蒼夜，也該回來吧。”說完，黑影似乎還笑了笑，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黑影說的沒錯，她剛剛隱去，蒼夜便推了門進來，繼而愣在門口，臉色頗難看地看著站在屋子中央的落淵和衣衫不整坐在床邊的雪顏。雪顏的眼光閃了閃，驀然倒身蒙上被子繼續睡。落淵沒想到雪顏會這么做，不自覺地嘴角抽搐。“王爺。”落淵斂下情緒，一本正經地給蒼夜行了禮，然后對著雪顏的背影說了句：“屬下告退。”若無其事地越過蒼夜離開。蒼夜握緊拳卻沒有攔，任由他離去。

許久，雪顏聽到關門聲，繼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心里莫名的不爽，翻過身盯著帳頂發呆，都不知是何時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