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后雪顏其實并未立刻出城，戒嚴的那幾日，雪顏一直隱伏在城內，直至雙方開戰，雪顏才夾雜在士兵中離開了城池。出了城，雪顏遠遠看了眼對面的蒼夜，卻沒有像和靖昀說的那樣嫁夫隨夫，而是趁亂戰的時候離開了戰場，然后繞過靖昀駐軍的地方，挑了些山野小路，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臨近飛霜城的鸞城與正在城中等候的落淵會合。

從落淵手里接過‘棲霞’。‘棲霞’還是記憶里纖塵不染的樣子，雪顏的指尖摩挲著‘棲霞’觸手冰涼的料子，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落淵的眼睛也一直看著‘棲霞’，目光悠遠，大約是睹物思人了。

“你來了?！毖╊佂蝗幻傲司錄]頭沒尾的話，落淵立時警惕地看向大開著的房門，門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渾身裹在黑紗中、身材窈窕的女人?！拔沂窃摻心闱€惜呢，還是煙嵐姐？”雪顏目光沒有離開‘棲霞’，言語平靜。

“呵！”女子發出一聲冷笑，跨步走進房間，除去頭上的黑紗，露出煙嵐似笑非笑的臉，“你覺得，有區別么？”雪顏終于抬了抬眼，復又低頭看著手下的素色華服，煙嵐，不，是莯惜的目光也轉向桌上的華美長裙。莯惜勾了勾嘴角，似有苦澀之意：“真是，好久沒看見它了啊……你此時把它拿出來想要做什么？提醒我當初有多失敗么！”莯惜說著，語氣漸漸尖銳。

雪顏沉默一陣，才終于抬起眼正視莯惜?！拔覜]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要引你來而已?！蔽⑽u搖頭，雪顏將指下的‘棲霞’推至莯惜眼前，“給你?！?/p>

“莯湮，你什么意思！”莯惜的眼光變了變，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厲聲呵斥雪顏。

“我是雪顏，只是雪顏。莯湮她已經離開了。”雪顏淡淡看著神色變幻的莯惜，“這件衣服，對我來說沒有意義?！鳖D了頓，雪顏嘆了口氣，又接著道：“莯惜，你不是想離開那個牢籠么？我把這個給你，你就可以解脫了。靖昀他……并不是當初的袁卿?！?/p>

莯惜抿起唇，死死地盯著雪顏，眼神從最初的兇戾漸漸茫然。“莯湮她，真的已經再次輪回了么？”莯惜的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還有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迷茫。這么多年了，當初的怨恨和不甘其實早就在那個空無一人的空間里消磨干凈了，只是因為莯湮的存在，所以她才一直自我催眠地保持著那份恨意。如果沒有這份恨意，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這么久，大約早就魂飛魄散在那個牢籠里了吧。她雖然恨莯湮，可莯湮又何嘗不是她精神的支柱，如今支柱沒了，她，該怎么辦呢？

“莯湮臨走的時候告訴我，‘棲霞’是你離開那個牢籠的關鍵，我現在把它給你，你逃出來后也入輪回去吧?！毖╊伒戎€惜平靜下來后才說出莯湮的囑托，“莯湮說，到底姐妹一場，相互折磨了這么久，已經夠了。若可以，希望來生還能做姐妹?！?/p>

“她真的這么說？”莯惜顯然是不信的，驚訝地看了雪顏好一會兒，好像驀然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嘲諷，“你是想我盡快離開煙嵐的身體吧？哼！這個謊，可真不高明。”

“信不信隨你，話和東西我都已經帶到，走了?！毖╊佊謱ⅰ畻肌€惜眼前推了推，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一直站在一旁不曾開口的落淵這時才終于從‘棲霞’上收回眼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出口，最后看了一眼‘棲霞’，又轉眼看看莯惜，終是嘆了口氣，跟著雪顏離開。

“接下來準備去哪里？”追上雪顏，落淵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認真地問道。

“不知道?！闭驹诳蜅５碾A前，雪顏抬頭看著天邊的日頭，語氣里透著不確定，“大約浪跡天涯吧?！?/p>

“不回去找靖昀？”落淵收回同樣看向天邊的目光，轉向雪顏。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還去找他做什么？”雪顏搖搖頭，輕嘆。

落淵不確定地看看雪顏，想了想才輕聲道：“那，蒼夜呢？”

雪顏目光閃了閃，低下頭沉默?！澳隳兀惺裁创蛩?？”良久，雪顏避開落淵的問題，轉頭看向落淵。

“我么……”落淵沉吟一陣，嘴角勾起灑脫的笑意，“隨便走走吧。活了這么久，還一直都沒有好好領略過這大好河山。你若真的浪跡天涯，我們倒是可以結伴?！?/p>

“好啊，那就結伴。”雪顏也笑了笑，點頭。

與靖昀，她是錯覺；與蒼夜，她也不過是有些隱約的情感，既然都沒有開出絢麗的花，那便也不要再攪進那樣的紛爭里了吧。何況那個牢籠般的皇宮，又怎么比得上這天地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