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我還是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西餐廳前用手機查了附近最近的24小時便利店，打算去買一桶泡面當晚飯。

原因很簡單，第一，沒錢，第二，正在氣頭上，不想看見王小芮那張臉，但是扭頭就走這種事情又做不出來。

便利店距離西餐廳不遠，五六百米轉個彎就到，走進去買了一桶鮮蝦魚板面問店員要了開水，沒等面完全泡開就蹲在店門口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吃完了之后把面桶往垃圾桶一扔，拿手背一擦嘴趕緊走回西餐廳門口等著。

每一份工作都有每一份工作的難，攝影師也不例外，雖然是頭一回干這份職業，而且還是個跟拍攝影師。但是王小芮的難伺候，卻是讓我結結實實的感受到難這個字是什么意思。

走回西餐廳門口的時候王小芮還沒出來，站在外頭可以看見這姑娘還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條斯理的吃東西，餐廳門口偶爾有車經過，我找了個角落蹲著抽煙，盯著餐廳門口等王小芮出來。

一支煙抽了一半的時候蕭雅韻打來了電話，我笑著接起電話，

“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下課了？”

蕭雅韻的聲音很溫柔，“恩，剛回宿舍，你在上海怎么樣？”

“咳，別提了，遇到個難伺候的主。”

我苦笑著把今天跟王小芮一起出去之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雅韻有些驚訝道：“所以你現在還在等她沒有走？可以啊李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脾氣了。照你以前的脾氣不是應該扭頭就走嗎？”

我苦笑道：“沒辦法，誰讓人是我的雇主呢，既然決定了要靠打工來過這次上海之旅還是收斂點好。難得找了一份最適合我狀況的工作，我總不能抹頭就走然后明天給人刷盤子去吧，那我在上海得耽擱到什么時候去。不過剛剛在西餐廳門口想進去又沒進去的畫面，你是不知道究竟有多丟臉。”

蕭雅韻笑著道：“這有什么丟臉的，我還在高興我的李察終于長大了呢。”

西餐廳門口，王小芮走了出來。

我一邊站起身一邊朝電話那頭蕭雅韻笑著道：“得了得了，這語氣說的你跟我似的，占我便宜是吧。先不說了我掛電話了，那姑娘出來了。”

說著，我直接掛斷了電話，朝著王小芮走去。

走到王小芮身前，我笑著道：“晚上還有安排嗎？”

王小芮看了我一眼，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外灘晚上有彩燈，找個高一點的地方去拍一拍外灘的夜景，然后結賬，你就可以下班了。”

“好。”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一句話，十字路口發生的事情讓我大概知道了一點這姑娘的脾氣，對于她來說可能我最盡職的方式就是默默跟著，然后拍照片。

晚上外灘的人很多，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摩肩接踵，讓人有一種這些人都哪冒出來的郁悶。

但如果忽略人群的話，夜晚的外灘比白天要美上很多很多很多。街道兩邊的古老建筑物在夜晚就好像是一位位女子脫去了白天的正裝制服，換上了或性感或慵懶的衣服，處處透著迷人的風采和情調，非常浪漫迷人。

與建筑一街之隔的黃浦江，滔滔江水在外灘面前流逝，西來，東去。夜晚的江水黑暗一片，拍岸聲傳入耳中，令人有一種獨特的感觸。

對岸的浦東新樓林立，與外灘舊區形成鮮明對比，站在江邊就好像站在了新舊上海的交界線，四周彩燈閃爍，就好像一個童話般的世界，繁華美好。

王小芮果真和她說的一樣，找到了一個至高點。她帶我來到了一幢高樓的天臺上，倚靠在欄桿上看著下方淡淡道：“把單反給我。”

我一愣，“啊？”

她又重復了一遍，“把單反給我。“

我哦了一聲，把單反遞給她。王小芮接過單反擺弄起來，無論是姿勢還是調整焦距這些都很專業，我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確定這姑娘就算不是個專業攝影師，也至少能算是攝影精通。

王小芮朝著下面拍了幾張照片后把單反還給我，“你拍，有我沒我都行。”

我拿過單反，因為天臺沒有光，一切光都來自下方的街道的緣故，王小芮的臉在鏡頭中看起來有些模糊，只有一道輪廓，大概就是那種熟悉的人能一眼認出，不熟悉的人看了半天不知道長什么樣的那種狀態。

我拍了幾張王小芮，開始拍下方的景色。站在高處往下看外灘比站在街道上看外灘還要美，下方就好像是一個光明的世界，車輛在馬路上形成一條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的長龍，遠處的大橋好像橫亙在新舊上海之間的時間線，又好像是一條光明大道，指引外灘的人朝著那一邊的浦東，那一邊的新上海出發。

各種各樣顏色的光來自路燈，車燈，街道旁的店鋪，照的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金碧輝煌好像宮殿，燈火通明好似白晝。

王小芮突然出聲問道：“怎么樣，好看嗎？”

我笑道：“站在黑暗里看光明是一種很獨特的體驗，這是我第一次這么做。這個城市站在高處看，會有一種獨特的感覺。”

王小芮冷笑道：“覺得很光明很溫暖好像天堂對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一方面覺得這個說法其實沒錯。下面暖色的燈光的確使得外灘看起來光明而又溫暖，但是一方面又覺得這個說法其實不對，光太亮了，就和物極必反一樣，因為光太亮使得外灘看起來太像宮殿的緣故，我又覺得這外灘有一種冰冷的感覺。

王小芮好像不關心我的回應，看著下方一邊冷笑一邊道：“一個只要有錢就能干一切事的城市，溫暖你媽個比。今天下午知道我是怎么讓那兩家店鋪開燈的嗎，一家店我給了三千塊錢。你覺得天堂是這個逼樣？”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王小芮，不知道是該覺得這姑娘三觀不對還是該覺得這姑娘激進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