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彭離家已是一月有余,真如他所說,徹底和這個家斷了聯系。梁萬邦這幾天一直睡不著覺,閉上眼,就是梁斯彭的母親。她說:“你為什么不管咱們的兒子?”
梁萬邦的眼睛已被淚水潤濕,他說:“不是我不管啊,是他不認我!”
梁斯彭的母親就此遠去,梁萬邦伸手去夠卻夠不著。他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看看表,才凌晨三點。“又是這個夢。”他揉搓著雙眼說。
他的身邊沒有人,趙美良已經幾天不回家了。梁萬邦嘆口氣,他無能為力。他已經是知天命的年齡了,趙美良還不到四十,他自然不能要求趙美良和自己的作息一樣。其實何止是作息不一樣!心理生理都不一樣,兩人的差距照鏡子就看得出。那天梁萬邦心血來潮帶著趙美良和梁斯朗上街,竟有人把他們認成祖孫三代。梁萬邦好不尷尬,趙美良當日的笑在他看來更像是嘲諷。
這難道是報應?他當年對不起梁斯彭的母親,現在讓他的生活如此孤獨。“報應……”梁萬邦腦海里回響著這個詞。今天他讓人調查的有結果了,高鵬和趙美良確實有一腿。其實這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調查只是走個過場罷了。梁萬邦還沒老到癡呆的地步,而且畢竟是久戰商場的人,趙美良身邊莫名其妙多了個男的,她說是助理,他能不懷疑?哪有寸步不離身還眉來眼去的助理!他也年輕過,“有事秘書干,沒事干秘書”,他清楚高鵬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他不會管。
這事和當年趙美良的上位一樣,是不光彩的,是不能抖出去的。董事會那幫孫子都等著看梁萬邦笑話呢,梁斯彭斷絕和他的關系之后,梁萬邦手里的股份就是現成的肥肉;至于趙美良,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底細,她根本掌握不了大權。所以這事兒一定不能泄露出去。雖然很可悲,但梁萬邦也只能先幫著妻子給自己戴綠帽子。
再說他也沒那個閑心,梁斯彭的事兒才更讓他焦頭爛額。只要趙美良不太過分,他想就由她去了。
但是趙美良就沒這么多顧忌了,之前還收斂一點,現在根本就是明目張膽。公司職員去辦公室找她,幾次撞見她和高鵬衣冠不整。人家都心知肚明,出去的時候偷著笑。也不知道趙美良就是為在辦公室找尋刺激,故意氣梁萬邦,還是就是沒腦子。她怎么就那么喜歡高鵬呢?
兩人通過朋友認識,高鵬說他是海歸,能言善辯而且長得好——這一點很重要,黃權也能言善辯但就是長得殘了點,于是沒有高鵬吃香——趙美良很快就被攻略了。她好歹是一公司的副董,按說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不至于這么把持不住吧!壞就壞在她老拿高鵬和梁萬邦比,那能比嗎?梁萬邦都能當高鵬爸爸了!當然,高鵬沒告訴趙美良他的真實年齡,女人不會喜歡比自己小的。高鵬又蓄了胡子,再加上在大洋彼岸生活不易,身上有流浪漢的氣質——趙美良稱之為滄桑男人味。趙美良喜歡比自己大的男人,所以之前跟了梁萬邦,現在又跟了高鵬。誰讓梁萬邦那時候的大一點變成了現在的老許多呢?
高鵬很會討她歡心。趙美良幾次提出要給高鵬在公司找個經理的位置,都被高鵬給拒絕了,他說:“太危險了,而且,我愛的是你,工作什么的都無所謂。”他這么一說,眼放桃心的趙美良能不高興嗎,她也不想想,高鵬盯著的是她手里的股份和梁萬邦的資產,怎么會在乎一個小小的經理呢?雖然梁萬邦還沒老到朝不保夕的地步,但高鵬想的是放長線釣大魚。再說現在還不是被趙美良包養著,吃喝不愁。
女人可以通過化妝品,美容等手段把自己的年齡停住,甚至是倒退,男人就不同了,像梁萬邦這種,只能任由歲月的年輪在他的臉上碾壓出一道道皺紋。加上梁大爺的去世,梁斯彭的出走,他顯得愈發蒼老。趙美良和他的年齡差距就越拉越大。兩人生活也十幾年了,生活的瑣碎早已把當年“老牛吃嫩草”和“小三上位”的挑戰世俗眼光的激情磨去了,剩下的盡是兩個人在年齡差距上展開的一系列的隔閡。
前段時間,因為梁斯彭回家,趙美良早已和梁萬邦吵到不可開交。她雖是當副董的人,但格調一點也不高,還是最喜歡用山村婦人最常用的方式解決問題。這也使得梁萬邦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一點值得喜歡的地方。
他有時想,和趙美良離婚吧,離了就所有事都解決了。離婚之后,梁斯彭也就愿意回來了。但他不能離婚。梁斯朗才十一歲,他難道想讓他的另一個兒子也失去母親,步梁斯彭的后塵嗎?想到這里,他就痛心不已。再說,趙美良現在掌握著公司里除他之外的最大股份,要是就這樣讓她走了,公司姓不姓梁都難說。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時針過了四點,梁萬邦再次翻身睡去。窗外的城市已經徹底沉睡了。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趙美良正和高鵬在情侶包房里嘿嘿嘿。
高鵬抽空上個廁所,趙美良還在床上喊著還要。
高鵬心想,都說這個年齡的女人如狼似虎,還真是啊!他都一夜十次郎了,還要。無奈,高鵬滿頭大汗,在衛生間掏出一顆藍色小藥丸吃下。
激情過后,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趙美良撥開散亂的頭發,臉帶潮紅地說:“你還是那么強。上次掉在水里進了醫院,恢復得這么快。”
高鵬笑了。其實他上次差點就給嗆死了!
“那個叫黃權的真可惡,都是你,說不要招惹他,不然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趙美良說。
“沒事兒,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后說不定會和你們公司有來往,鬧翻了沒好處。再說,我也不怪他。”
“你還是那么善良。”趙美良抱住高鵬。她不知道,高鵬就是一孬種,一看黃權那么有錢,根本不敢惹。而且他天生對錢懷有好感,對像黃權這樣的有錢人比對他爸爸都親。
他還不知道黃權是因為尚夏夏才故意不救自己的。而對于見到尚夏夏,他根本沒一點意外,也沒有一點驚喜,更不感到難為情。他只當當初都是一場玩笑而已。可趙美良就不這么想了,她從知道尚夏夏和高鵬的關系之后,就心有芥蒂。她多次明里暗里問高鵬他們以前的事兒,雖然知道他們是不可能了,但還是對尚夏夏懷有敵意。她本來也對尚夏夏沒什么好感!她想,一定要找個機會把尚夏夏從公司弄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轉眼快到八月十五了,公司里給員工的禮盒早已發了下去。
有人吐槽:“又是月餅,就不能換點新鮮的。”
另一個人笑了:“中秋節,不發月餅發粽子啊!”
那人說:“可以給錢啊,廣大人民群眾都盼著人民幣呢!”
另一個說:“得了吧,正經獎金都越來越少了,還發假日補貼?”
“就是就是,物價上漲,這買月餅的錢要是折了現,咱們可買不到這樣的月餅。”
又有人說:“發月餅也行啊,可為什么又是五仁兒的!”
有人出主意,“沒事兒,不想吃啊,拿回去喂狗。”
那人說:“我們家二哈昨天吃了一口五仁月餅,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額……”
尚夏夏也看著桌子上的月餅倍感惆悵。這時有人叫她:“夏夏,董事長找你。”夏夏趕緊起身,周圍的人已經是竊竊私語指手畫腳。
她避開周圍人的目光來到辦公室,梁萬邦趕緊讓她坐下。
“董事長,您找我?”
“是啊。這不是馬上中秋了嘛,我聽說斯彭他現在和你住在一起,我想去看看。”
“這個,我想我得問問斯彭。”尚夏夏知道梁斯彭病犯起來,誰都拿他沒轍。
梁萬邦又說:“不用,我在他不在的時候去看看就好。他要是在的話,肯定不愿意我去的。”梁萬邦說完,又笑了笑。這笑完全是一個悲慘父親苦中作樂式的憨笑,沒有一點大老板的樣子。
尚夏夏看著眼前這個眼帶血絲,面容憔悴,強顏歡笑的老男人,不由的心酸。她多想讓他們父子兩和好啊,但她實在無能為力。即使現在她是梁斯彭的女朋友,還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說才管用。她幾次有意無意的試探,都被梁斯彭敷衍過去了,就是開門見山挑明了說,梁斯彭要么轉身離開,要么插科打諢親她,反正是油鹽不進。尚夏夏實在不知道怎么說好。
“好,他晚上要去唱歌,都不在家的。”尚夏夏說。
“那,今天下班之后你在門口等我,我開車跟你一起回去。”梁萬邦說。心愿達成,他很高興。
尚夏夏從辦公室出來,又被幾個同事圍住了。
“夏夏,夏夏,這次又找你干嘛呀?”
“沒干什么。”夏夏說。
另一個說:“得了吧,這都第二次了,可以干點不該干的了。”
尚夏夏苦笑著說:“真沒干嘛,我先走了。”她趕緊落荒而逃。
那幾個同事還說:“跑這么快,指定有事兒。”
結果夏夏下班出來上了梁萬邦的車,剛好被她們給看到了。
“我說什么來著?上車了吧!”一個說。
“不是賓館就酒店。”另一個說。
“梁萬邦和他老婆一人找一個,誰都不虧啊!”再一個說。前兩個看著她,“你真八卦,那是人家家事兒。”
“啊?”她懵了,不是都在說人家的事兒嗎,怎么就自己八卦。